杨毅对张文峰的冷嘲热讽越来越见怪不怪了，他说的那些话，虽说有些侮辱性，但伤害着实不大。他瞥了瞥张文峰，冷哼一声，没说什么。张文峰见状，便也没了揶揄下去的兴趣。

姜浩峰本不清楚其中的曲折，看大家都抽完了烟，说道，“这回可真是到饭点儿了，咱们都上车吧，晚上好好喝一顿，这两天忙得晕头转向的。”

杨毅想了想，转头问张文峰，“张队，我的任务是不是就算完成了？”

张文峰已经拉开车门，正要抬脚上车，闻言回身望着杨毅，迟疑着说道，“差不多吧。”

姜浩峰和丁祥也都看向杨毅。

“如果没其它事儿，我就不跟你们吃饭去了。”杨毅说。

“你该不会是想连夜返京吧，怎么，家里那边还有事儿？”张文峰有些意外。

“那倒不是，”杨毅笑了笑，说道，“我在太原有几个朋友，平时也难得有机会过来，我想晚上会会他们。”

“看你这话说的，”姜浩峰白了白杨毅，“我就不算你朋友吗？”

“也不是，”杨毅咧了咧嘴，“咱们明天不是还有见面的机会嘛，我那几个哥们白天都得上班，估计就晚上有空。”

“你说呢？”姜浩峰看向张文峰。

“哎，他要不去就算了。”张文峰皱皱眉，又对杨毅说道，“你完事儿给我打电话，晚上我给你开个房间。”

“再说吧，也没几个钱。”杨毅不置可否。

“对了，你车还停在刑警队呢。”丁祥忽然想起来。

“就放那儿吧，晚上估计得喝酒，也开不成。”

“那你去哪儿，我们把你送过去。”姜浩峰见杨毅执意要走，也就不再坚持。

“不用，我打车就行。”杨毅冲着姜浩峰眨眨眼，“其实我也不知道去哪儿，我还没联系呢。”

“也行吧，”姜浩峰面带诚恳，“你们要是结束得早，你就过来找我们。”

“估计早不了。”杨毅笑着摇摇头。

望着姜浩峰的车离开广场，汇入街道的车流，杨毅心里空荡荡的，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向荣和小陈就生活在太原，如果当年汪强和老板的事儿真的就如姜浩峰所说，势必会在圈子里引起轰动，或许他们可以提供一些比警方掌握的更详细的信息，亦会提供圈子的视角，那必然会与警方的有所不同。但摸着手机，杨毅又犹豫了。作为仅有的杨毅和王可共同的朋友，他们一向很关心两个人，杨毅不想欺瞒，却又不忍王可受到诋毁和伤害，即便是他已经躺在冰冷的冷柜中。

踯躅良久，杨毅还是拨通了小陈的电话。得知杨毅来到太原，小陈喜出望外，让杨毅在广场等着，他接上向荣就过来接他。

杨毅续了根烟，坐在广场旁的隔离墩上，又给李东旭打电话。李东旭正在回家的路上，杨毅把到太原后的发现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然后问了他一个困扰自己小半天的问题，“你说，展鹏是不是因为清楚汪强以前犯过事儿，如果被抓，后果会很严重，才替他平事儿，甚至出面为他顶罪？”

李东旭沉吟片刻，反问道，“你是笃定展鹏和王可的死没关系，为什么？”

“你不比我还了解展鹏嘛，”杨毅苦笑，“就那主儿，如果事儿只是他做的，他要是想自首，早就自首了，还能抻到现在？”

“你怎么会这么想？”

“展鹏还算个爷们儿吧，敢作敢当，况且——”杨毅吐出一口烟，咬住嘴唇。

“况且什么？”

杨毅叹了口气，说道，“王可和我是一家的，咱俩又是这个关系，抛开别的都不说，单看你的面子，他就得给咱俩一个交待。”

李东旭沉默不语，听筒里只传来隐隐的呼吸声。

“展鹏心里一直有你，你不会到现在还不相信吧？”杨毅翻了个白眼，想象着电话那端李东旭的模样。

“净扯。”李东旭的声音有些无力。

“你还不认，你可是他的初恋啊，”杨毅嘴角浮出促狭的笑意，“你该不会还以为，你们只是同学加兄弟吧，你们关系那么铁，你也不好好想一想。”他咧着嘴摇摇头，说道，“算了，不和你说这些了，说了你也不懂。我就问你一句，假如有一天你出了什么事儿，你信不信展鹏也会替你顶罪？”

李东旭迟疑一下，说道，“我信。”

“那不就结了？”杨毅暗自撇撇嘴。

“不是，你到底想说什么？”李东旭差点儿被杨毅绕晕了。

“我是想告诉你，汪强在展鹏心里也很重，即使不比你重，也不比你轻多少，不然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你这是预设前提。”李东旭依旧很敏锐。

杨毅没有理会他，接着说道，“假如没有那把刀，我倒是倾向于相信，展鹏在自首前才知道真相。”

“那又如何？”

“展鹏这几个月应该没少受煎熬，但不是因为他是否要自首，而是他不得不与我们虚与委蛇。”

“你是指——”

“展鹏必须把汪强安顿好，只有这样，他没有后顾之忧了，他的自首才有意义。他必须一方面应付我们，一方面想尽各种办法，安排汪强的出路。现在掉回头去想，展鹏自首前，汪强消失了，那绝不是巧合。”

“所以呢？”

“所以，假如展鹏从头就参与了这个安排，那个汪强就不太好找，”杨毅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张文峰这种搞法，戏不大。”

“话也不能这么说，”李东旭打断他，“要不是他带着你们去太原，至少那个人的底细你们也摸不到。”

“这倒也是，”杨毅吐出一口烟，“我是担心，后续展鹏根本就不会配合。你不是想着要减轻他的罪责嘛，那就得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让他开口。我觉得，除了展鹏，可能谁也不会知道汪强的去向。对那大哥，我是没招了，就得靠你了。”

“我琢磨琢磨吧，一时也想不到什么，等你回来，咱们俩再商量。”李东旭顿了顿，“除非——”

“除非什么？”杨毅问。

“除非让展鹏相信，那个人漂在外边，比被我们找到危险得多。”

“这个——”杨毅双眉微蹙，“没准儿还真可以下下功夫。”

“我就是不明白，假如他们俩关系真的那么好，他就能舍得展鹏一个人遭罪？”

“那大哥肯定是骗了人家呗，”杨毅心念一动，“展鹏就是典型的又当又立，把人家哄骗走了，自己来面对我们，以为我们都是傻子。”他的心底涌出一丝失落，叹了口气说道，“真不知道将来有那么一天，那大哥见到我们，究竟会哭，还是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