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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另觅方向(1)

张文峰一夜都没睡踏实,拂晓时分又做了个梦。

在梦中,他和展鹏来到了八十年代初的上海,满大街跑的公共汽车都是那种老式的双节通道车,车身涂着陈旧、俗艳的眼色。展鹏带着他,倒了一趟又一趟公交,在谜一样的马路上穿行。正值夏天,两人挤出了一身臭汗,万分狼狈。一次换车的空档,他向展鹏抱怨,“咱们出来就这条件啊?光挤公交车了。”

“有车坐就不错了。”展鹏回头扬扬眉,“咱们经费有限,你不知道吗?”

“那也不至于——”张文峰话还没说完,一辆公交车进站,展鹏冲着他递了个眼神,就钻进了拥挤的人群当中。张文峰无奈,也只能跟着人群向上挤。

好不容易上了车,张文峰发现和展鹏之间隔了七八个人。他一路费力地挤到展鹏身旁,擦擦额头的汗,一脸不悦。“你这是要带着我去哪儿啊?”他气喘吁吁地质问展鹏。

展鹏的脸上现出诡异的笑容。他从腋下取出手包,吃力地举过头顶,拉开手包拉链,从里面掏出一迭崭新的张文峰从未见过的花花绿绿的钞票,炫耀地用手指划了一遍,哈哈大笑道,“听好了,跟着你哥,没你的亏吃。”

张文峰吃惊地瞪大双眼,满车厢的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在震耳欲聋的笑声中,张文峰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耳朵,眼看着身旁的一个个面孔渐渐发虚,只有展鹏那张合不上的嘴越张越大,真切地闪现在他眼前,直到把他吞噬。

“啊——”张文峰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

妻子晃了晃他,擦去他额头上的冷汗,关切地问,“又做梦了?”

张文峰眨眨眼,长吁一口气,说,“这两天太累了。”

“又摊上什么案子了,看你紧张的。”妻子噘起小嘴,埋怨地看了他一眼,“这亏得还没孩子,不然早晚得被你吓个好歹。”

张文峰无力地挤出一丝笑容。

“得了,我也不睡了,”妻子看看天色,“你能眯再眯一会儿,我去给你做早饭去。”

张文峰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却发现自己没了睡意,满脑子都是展鹏的影子,索性起床去厕所放了水,然后开始洗澡。

开车上班的路上,张文峰又想起了那个梦,逼仄的空间中,梦境更加真切,包裹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咧了咧嘴,将车窗按下一道缝隙,晨风顺着缝隙涌入,吹拂在他的脸上。他暗忖,自己从未去过上海,为什么梦里的一切竟是那么真实,而又偏偏是那个年代。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梦到展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隔几个月,展鹏就会出现在他的梦中。第一次梦见展鹏,他趁着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煞有其事地告诉展鹏,熟料展鹏不以为然,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小子有病啊,做梦还能梦见我。”

第二次向展鹏提及,展鹏故作惊恐,双手作揖道,“大哥,求求你,放过我吧。”

“你这是——”展鹏的反应令他很意外。

“我听你讲这些,浑身瘆得慌,”展鹏为难地挠了挠头,斜睨着张文峰问道,“你该不会是心里有我吧?”

“滚你大爷去吧。”张文峰一时气结,伸腿踹向展鹏。

展鹏早就预料到了,远远地躲到一旁,笑嘻嘻地说道,“临睡前和媳妇腻歪腻歪,晚上就不会想着我了。我一大糙老爷们,哪儿值得你喜欢啊?”

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在那之后,每逢梦见展鹏,张文峰就再也不肯吐露只言片语。说实话,展鹏的反应多少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但他也没有多想。或许是两人成天腻在一起的缘故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能梦见展鹏,可能也是很自然的。

有关展鹏的梦境五花八门,有时真切,张文峰会回味好几天;有时缥缈,醒后就忘得一干二净,只留下浅浅的影子。张文峰把它作为心底的隐秘,倒也颇觉有趣儿。

造化弄人,随着调查的深入,张文峰蓦然惊觉,展鹏的真实生活,比那些五花八门的梦境复杂多了,复杂得就像他从来不认识展鹏一样。想象着现实中的展鹏,张文峰心乱如麻。

在停车场停好车,张文峰拎着公文包上楼。路过队长办公室的时候,他望着敞开的房门,迟疑片刻,最终没有进去。最新的发现,肯定会在队里引起新的轰动,他还是把每一件事儿都弄准了再说吧。

站在办公室门口,张文峰习惯性地向自己座位后的位置瞄了一眼。展鹏离职后,队里还没有给他们组补充力量,展鹏的办公桌还空着。张文峰心里空落落的,走过去,把公文包赌气似的狠狠地摔在自己的桌子上,然后坐到椅子上,给电脑开机。

起身接了一杯水,展鹏回到座位上,开始了忙碌的工作。他找出前一阵调回来的监控视频,连上电脑,很快调出了高速出口收费站的监控画面。展鹏的车缓缓驶入画面中,张文峰叹了口气,按下暂停键。

在展鹏自首后,这段视频他看过多遍,最终确认了展鹏相关交待的真实性。想当初,展鹏像是不经意地把他排除在审查视频之外,而是带着外组的几个人忙

碌了几天,莫非当时他就存了要蒙混过关的想法?这个念头这些天一直折磨着张文峰,他几乎能一字不落地背诵出《刑法》有关徇私枉法罪的条文,展鹏的举动岂不是又可以作为他的罪证?

但除此之外,展鹏在离职前向他移交了所有线索,包括那个王可手机的三角定位位置,他们也和邻区的兄弟们一起仔细搜查过一番。难道真的就如杨毅所言,展鹏把所有的线索都摊开了,只是等着他们找到自己?难道展鹏就真的在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这又该如何定性?

张文峰猛地摇摇头,把那些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念头从脑海中驱离,揉揉眼睛,按下播放键,重新观看电脑屏幕。不出所料,隔着三辆车的位置,一辆出租车出现了。画面还算清晰,他瞪大眼睛,发现司机是个中年人,面孔依稀可辨,而乘客则坐在后排,脸根本就看不清。他继续播放视频,其后几分钟,再没有出租车出现。

张文峰叹了口气,把视频向前倒了倒,寻找到一帧最清晰的画面,暂停截屏,并在笔记本上记录下车牌号。然后他换了一个画面,十几分钟后,那辆出租车又上了回城的高速。

张文峰向后靠在椅子上,慵懒地环顾四周,陆续有同事来上班,办公室差不多已经坐满了,大家都不苟言笑,紧张地工作着。

张文峰多少又有些怀念起展鹏。繁忙的工作之余,一回身,和身后的男人耍贫逗笑,倒也是难得的放松。他咧咧嘴,收敛心神,继续调在咖啡馆附近的视频。

果然,在便利店和中介门店的监控视频中,都发现了那辆出租车的身影。出租车隔着几辆车,跟在展鹏那辆车的后面,虽然在视频中无法看到出租车的号牌,但至少外形是相同的。

“杨毅那个鬼精灵。”张文峰暗自感慨,然后靠在椅背上,静静思索。片刻之后,他挥手把丁祥叫道身边,和他讲述了自己的发现。

“哎!”丁祥重重地叹了口气,和张文峰交汇着眼神。两个人都了解案情,也明白这个发现意味着什么。

“一会儿你去查这辆车吧,”张文峰看似心不在焉,“有车牌号,好查,你把司机找到,带回来。”

“行。”丁祥点点头。

“对了,你还是先去一趟移动公司吧,看看丁峰手机的漫游轨迹,查查手机卡最后的定位位置。”

“咱们不会还要跑一趟山西吧?”丁祥眨眨眼。

“没准儿,”张文峰无奈地摇摇头,“我去西客站,去看看那儿的监控,咱俩随时电话联系。”

“你又没见过丁峰,怎么查啊?”丁祥提醒道。

“不是还有杨毅吗?”张文峰撇了撇嘴,继而脸上现出了顽皮的神情。

有关展鹏的梦境五花八门,有时真切,张文峰会回味好几天;有时缥缈,醒后就忘得一干二净,只留下浅浅的影子。张文峰把它作为心底的隐秘,倒也颇觉有趣儿。

造化弄人,随着调查的深入,张文峰蓦然惊觉,展鹏的真实生活,比那些五花八门的梦境复杂多了,复杂得就像他从来不认识展鹏一样。想象着现实中的展鹏,张文峰心乱如麻。

在停车场停好车,张文峰拎着公文包上楼。路过队长办公室的时候,他望着敞开的房门,迟疑片刻,最终没有进去。最新的发现,肯定会在队里引起新的轰动,他还是把每一件事儿都弄准了再说吧。

站在办公室门口,张文峰习惯性地向自己座位后的位置瞄了一眼。展鹏离职后,队里还没有给他们组补充力量,展鹏的办公桌还空着。张文峰心里空落落的,走过去,把公文包赌气似的狠狠地摔在自己的桌子上,然后坐到椅子上,给电脑开机。

起身接了一杯水,展鹏回到座位上,开始了忙碌的工作。他找出前一阵调回来的监控视频,连上电脑,很快调出了高速出口收费站的监控画面。展鹏的车缓缓驶入画面中,张文峰叹了口气,按下暂停键。

在展鹏自首后,这段视频他看过多遍,最终确认了展鹏相关交待的真实性。想当初,展鹏像是不经意地把他排除在审查视频之外,而是带着外组的几个人忙碌了几天,莫非当时他就存了要蒙混过关的想法?这个念头这些天一直折磨着张文峰,他几乎能一字不落地背诵出《刑法》有关徇私枉法罪的条文,展鹏的举动岂不是又可以作为他的罪证?

但除此之外,展鹏在离职前向他移交了所有线索,包括那个王可手机的三角定位位置,他们也和邻区的兄弟们一起仔细搜查过一番。难道真的就如杨毅所言,展鹏把所有的线索都摊开了,只是等着他们找到自己?难道展鹏就真的在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这又该如何定性?

张文峰猛地摇摇头,把那些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念头从脑海中驱离,揉揉眼睛,按下播放键,重新观看电脑屏幕。不出所料,隔着三辆车的位置,一辆出租车出现了。画面还算清晰,他瞪大眼睛,发现司机是个中年人,面孔依稀可辨,而乘客则坐在后排,脸根本就看不清。他继续播放视频,其后几分钟,再没有出租车出现。

张文峰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