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的顾客不算多,那个展鹏常坐的位子恰好空着,杨毅向张文峰指了指,示意他到那儿去坐,自己去吧台点单。
“两份套餐,两杯拿铁。”杨毅轻车熟路。
“好的,杨先生。”服务生含笑点头。
“你也认识我啊?”杨毅看着眼熟的服务生,哑然失笑。
“您不是会员嘛。”服务生继续微笑。
杨毅打量着服务生,暗忖这些店员的素质还不错,他注意到丁峰不在,便随口问道,“小丁呢?”
“他家里有事儿,请假了。”
“哦。”杨毅应了一声,向张文峰走去。
“常客啊?”张文峰坐在餐椅上,瞥了瞥杨毅。
“还行吧,最近常来,”杨毅在他对面坐下,说道,“拿铁没问题吧?”
“我都行,这些不讲究。”
“那就好。”杨毅笑了笑。
“还是你们层次高啊,还泡咖啡馆。”张文峰没话找话。
“什么层次高啊?还不是展鹏常过来,我才知道这儿的。”
“他常过来?”张文峰露出惊讶的神情。
“你不知道?”杨毅也很意外。
张文峰摇摇头。
“他几乎每周的休息日都会来。”杨毅说。
“我真不知道,他竟然还有这雅兴。”张文峰咧了咧嘴,“就他那性格,在这儿能坐得住?”
“他在这儿看书,他说难得能离开家换个环境。”说完这些,杨毅第一次隐约意识到展鹏对家庭的抗拒与无奈,不由得愣了愣神儿。
“你——”张文峰注意到杨毅的神情,刚想说什么,见服务生把餐送来了,便住了口。
杨毅回过神来,对张文峰说,“都有点儿饿过劲儿了,咱们赶紧吃吧,边吃边聊。”
张文峰一阵狼吞虎咽,杨毅皱皱眉,笑着说,“你慢点儿。”
“习惯了。”张文峰嘴里含着饭,声音有些含糊。
“对了,上次忘记问你了,关于手机卡的时间,展鹏怎么说?”杨毅问。
“这个嘛,”张文峰咽下一口饭,“他说直接把手机扔河里了。”
“他没拆卡?”
张文峰耸耸肩。
“你信吗?他可是个刑警。”
“信不信能怎么着,也没法查证。”张文峰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那场洪水把什么都毁了。”
“他既然都能想到切手指,还考虑不到这些?”杨毅摇摇头,“王可那些随身物品,他怎么处理的?”
“他说都扔河里了,包括衣服、钱包、鞋。”
“这不是他的风格吧?”杨毅撇撇嘴。
“他一口咬定就那么说,我们就算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又能有什么办法?”张文峰斜睨着杨毅,“我们一起在那边儿跑了那么多天,他比谁都清楚洪水对现场的破坏程度,他笃定了我们在物证上根本就无法着手。”
杨毅心念一动,脱口而出,“那这样,徇私枉法也逃不掉吧?”
张文峰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继续埋头吃饭。
“懂了。”杨毅暗自点点头,看情形,警方还是留有余地,打算对这方面模糊处理。“但是你们不提,检察院那边能过得去吗?”
“到时再说吧。”张文峰避开杨毅的目光。
杨毅吃了几口,便没了吃下去的心情,他用纸巾擦擦嘴,放下筷子,喃喃道,“李东旭和你一样,总想着怎么让他逃脱,我现在就成了你们的对立面了,是吧?”
张文峰皱皱眉,低头大口地喝汤,然后抹抹嘴,说道,“放心,我是警察,会给死者一个交待的。”
两人间的氛围变得微妙起来。
“我吃完了。”张文峰瞥瞥杨毅,问道,“你怎么剩那么多,不吃了?”
杨毅摇摇头,举手示意服务生收走餐具,桌子上只剩下了两杯咖啡。
张文峰用汤匙搅动着咖啡,问道,“你是怎么怀疑上展鹏的?”
杨毅沉吟一下,从手机里调出那张照片,把手机递给张文峰。
张文峰接过手机,看了一眼,说道,“这不就是展鹏嘛,怎么了?”
“我要是早知道是他,哪儿还有后边那么多事儿啊?”杨毅咧咧嘴。
“这一看就是他啊。”张文峰白了杨毅一眼。
“那是你,你们天天在一起,可不是一看就知道,”杨毅苦笑摇头,“我是没法确定,而且,那照片是夏天拍的,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他呢。”
“这照片怎么了?”张文峰狐疑地问。
“你仔细看看,这照片是在哪儿拍的?”
张文峰端详着照片,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语气有些不确定,问道,“是在这儿拍的?”
“就是这儿,你坐的地方,就是当时展鹏坐的位子。”
张文峰回过头,看向身后的楼梯,确认拍摄的角度。
“这照片就是王可拍的,”杨
毅叹了口气,“我认识展鹏后,几次来这儿找他,发现他都坐在这个位子。”
“一张照片,一个位子,你就开始怀疑?”
“嗯。”杨毅点点头,大概讲述了其后的经过,当然,很多细节他刻意隐瞒了。
张文峰就像听天书一样,脸上阴晴不定,一直没插话,待杨毅讲完,他才感叹道,“这里边还有这么多隐情啊。”他望着杨毅,顿了顿,“所以,你接近展鹏,是带着目的的,是吧?”
“算吧。”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打定主意,要收拾展鹏,对吧?”
“我——”杨毅迟疑了,这个答案他自己也不清楚。“我只是一门心思想弄清真相,别的没考虑那么多。”
张文峰的眼睛里充斥着复杂的神情,他盯了杨毅好一会儿,才长吁一口气,低头把汤匙扔到一边,喝下一大口咖啡。“我操!”他猛拍自己的脑门。
“怎么?”
“我说那天在河边,他怎么突然就变了个人似的。”张文峰喃喃道。
“什么情况啊?”杨毅疑惑地问。
张文峰看着杨毅,涌到嘴边的话生生被咽了回去,再也不敢说出口。他终于明白了,在尸体被发现的那天,展鹏见到断指后为什么会判若两人。并非每一具尸体都会被切掉手指,敢情那个王八蛋从那一刻开始,就知道尸体是谁,就开始欺骗所有人,这是妥妥的徇私枉法的证据。他抑制住心底的悲愤和疑虑,摇摇头,淡淡地说,“没啥,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