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仪在台上声情并茂的讲述新郎新娘相知相恋,并在综艺节目上现场表白的浪漫情节,台下宾客无论是亲眼见证过的,还是道听途说过的全都一脸磕死我了。
只有江祺这一桌除外。
这一桌人可谓是各有心思。
许成满心满眼都是过几天在江家的认亲宴上吃点啥,是先来两份金玉白菜开开胃呢,还是狮子大开口来份燕翅席过把瘾。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震天响,菜单都列了好几行,激动的泪水差点从嘴角溢了出来。
韩贵山就坐许成边上,对多年好友这个心不在焉,又好像很兴奋,甚至还有点想吃饭的神情和表情很是不理解。
既然不理解,那就要多看看。反正台上讲的那些故事韩贵山都在现场看过不感兴趣,索性盯着许成看,想看看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韩攸信小胖子坐在韩贵山边上,眼巴巴地盯着对面的江祺,那叫一个望远欲穿,恨不得从桌子底下钻过去,同江祺敲定今年去游乐园冬令营的具体行程。
季夏、季雪和王静都安安静静地坐着。
季夏是江枫的徒弟,磕过头敬过茶的那种,理论上是可以坐到江家人的亲友桌上去的。季夏坐在这桌完全是为了陪姐姐。
在外学艺几年,季夏不光长高了也长开了,身高足足有1米75不说,五官凌厉,英气十足。常年的白案工作让季夏身上,尤其是手臂的肌肉线条非常流畅,神色淡淡地往椅子上一坐,气场足足有2米8。
季夏对台上自己未曾见过的浪漫的爱情故事不是很感兴趣,她只对自己什么时候可以接师父师娘的小孩上下学感兴趣。
数学不太好的季夏在心里掰着手指头算。
自己现在还没有完全学成,就算学成了也不能一点成绩都没有立刻回来,不然会堕了师父的名头。
季夏不想让业内同行见了她在心里嘀咕,江枫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徒弟。她想让大家看了她都在心里感叹,真不愧是江枫的徒弟。
如果要拿奖的话,那就得……一年,两年,三年……
年数越算越多,季夏的嘴角也越来越往下。
“夏夏怎么了?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季雪注意到了季夏的表情,关切地问道。
“没有。”季夏微微摇头,压低声音,声音低到几乎不可闻,“我只是在算回去的日子。”
“姐姐,我舍不得你和师父师娘。”
说着,季夏嘴巴一撅,鼻头有些发酸,瞬间变回季夏小朋友。
季雪失笑:“都是大人了,还和小时候一样。”
姐妹俩小声说着旁人听不清的话,远远瞧去,就像是一副温馨的画。
正巧桌上就有一个知名画家,薛绍衡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市面上常见的10块钱一本的绘画本,拿起铅笔,寥寥几笔,勾勒出大致形状。
依稀能看出来是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
薛绍衡画不了人像,这几年他的病情好转了不少,说话可以一個字两个字的往外蹦,勉强可以用语言让其他人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不用再像之前那样急得手舞足蹈直哼哼。
虽然他看人脸还是一如既往的扭曲,世界依旧灰暗,但灰暗的世界总归是有了几分光彩。
薛绍衡盯着画纸,思考要不要再添上几笔。
就在这时,他手上的铅笔不安分的蹭了蹭他的食指,示意自己很喜欢这一幅作品。
薛绍衡笑了笑,笑得很腼腆,收起绘画本,继续当平平无奇的吃席人。
在抽出画笔之前,江祺都没有想过居然真的有玩具之灵可以杀出重围成为薛绍衡的玩具。
毕竟薛绍衡虽然平等地喜欢每一个玩具,但他也平等的不当每一个玩具的主人。
但谁叫画家遇上了最适合他的画笔呢?
虽然这个画笔是一款玩具款的,需要换芯的永不断芯的自动铅笔。
它不像骑士那样勇敢,不像赛车那样聒噪,不像公主那般美丽精致,也不像花仙子那般体贴漂亮。
它没有人形玩具之灵的聪慧,也没有毛绒玩具的黏人娇憨。
它是一支沉默寡言,和它的主人一样喜欢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的铅笔。
是它主人黑白世界里,一抹黑色的彩光。
薛绍衡也蹭了蹭他的画笔,将画笔小心揣进兜里。
那么此时此刻,我们的主角江祺正在干什么呢?
他正一脸磕死我了。
虽然他左边是亲姐,右边是薛绍衡,但是并不妨碍他先磕一会儿。
现在江琪满脑子都是,卧槽,居然还有当众表白我居然没看到现场版,怪不得拔丝山药甜进心里原来真的是初恋的味道,这么重要的片段杏花居然没说真是太不像话了。
江祺身边的江冰也没有关心坐在边上磕生磕死的弟弟,依旧在倔强的临时抱佛脚研究菜单,埋头看手机。
突然江冰表情一致,神情紧张,手紧紧地抓着手机猛然抬头。
“弟,大事不好,有线人来报这次婚宴是中餐,主厨可能不是阿诺厨师。”
江祺:?
“不是阿诺厨师还能是谁?”
江冰瞬间忧心忡忡:“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提前得到菜单岂不是假菜单?”
“完了完了。”
“弟,你说等一下会上什么菜呀?我感觉会烧菜的厨师都坐在席上了,我们等一下吃的菜不会不好吃吧?”
“咱们随了这么多,要是菜不好吃可亏大了。”
江祺:……
好熟悉的话,好像在预言水晶球里看到过这个。
按照剧情的发展,自己接下来该怎么演来着?
不好,隔了好几年忘词儿了。
算了,不重要。
江祺张嘴刚想安慰江冰几句菜肯定好吃,一扭头就看见上菜了。
上菜了!
虽然是凉菜,但是,上菜了!
江祺砸吧了一下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远处的服务员。
最先上的是什么凉菜呢?
酱牛肉,萝卜皮,干拌牛肚还是罗汉肚?
去年泰丰楼上新的萝卜皮分外清脆爽口,还带点回甜,江茶抢了足足20斤,江祺等人吃了一个月稀饭配萝卜皮的早餐,到现在江祺都还记得萝卜皮的口感,念念不忘。
这要是先上一份萝卜皮,再上一份皮蛋瘦肉粥,加点小菜垫吧垫吧。
呲溜。
很快,江祺就意识到第1道菜肯定不是萝卜皮。
因为这道菜很大。
远远看去像一只鸟。
一只栩栩如生,立起来的,非常漂亮而且大,理论上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但就是不应该出现在盘子里的鸟。
“锦鸡鸣春!”有人惊呼。
“什么春?”有人没见过世面。
江祺和江冰就是那个没见过世面的。
“这是……凉菜?”江冰都傻了,目瞪口呆的看着服务员端来的锦鸡鸣春,非常想问一句你们有钱人吃饭都这样吗?
不光日常生活追求艺术,吃饭的时候也追求艺术,直接把艺术品端上餐桌。
如果说江祺和江冰是没见过世面的惊,那许成和韩贵山就是见过的惊。
这菜是谁做的许成当然知道,就是知道他才震惊。
锦鸡鸣春不是文思豆腐这种将一块豆腐切成上万根丝的完全炫技的刀工菜,它考验刀功、考验食材的搭配、更考验摆盘和厨师的耐心。
这是一道极其费工夫,不用伸筷子去吃光看就觉得是享受的菜。
而这道菜的制作者江卫明,已经是一个年过百岁的老人了。
锦鸡鸣春同样在主桌那边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江卫明顶着来自徒弟的师父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可以偷偷下厨还不叫我的死亡视线自豪抬头。
江卫国不服气地坐在边上哼哼,觉得自己的菜端上来肯定也能技惊四座。
吴老爷子则是暗叹真是失策了,早知道我也做凉菜,第一道端上来震惊全场。
菜做得很漂亮,吃的时候就麻烦了。
江祺拿着筷子,第1次不知道该怎么下筷。
是先吃头呢,还是吃尾巴,或者吃羽毛,或者吃身子。
好像吃哪儿都不太好。
仿佛这一筷子下去把这道菜给夹坏了,自己就成罪人了。
许成看出了江琪和江冰姐弟俩的顾虑,笑呵呵地伸筷子夹走了尾巴上的一片用于点缀的胡萝卜片,道:“菜端上来就是给人吃的,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只要最后吃进了肚子里,不管怎么吃都没问题。”
“对对对!”江冰疯狂附和,跟着伸筷子夹起一片胡萝卜片。
江祺紧随其后,把尾巴上的最后一片胡萝卜片给夹走。
入口。
好吃!
美味!
Delicious!
胡萝卜片用滚水烫过,味道比生的要甜上不少,同时保留了生胡萝卜片爽脆的口感。如果仅仅是这样,这片胡萝卜片也算不上好吃,水煮胡萝卜是什么味道自己回家把胡萝卜扔进去水里煮一下就知道,好吃不到哪里去。
这片胡萝卜片妙就妙在它似乎被一种添加了香油的混合料汁拌过,有一种奇妙、好吃且开胃的味道。
这种新奇的味道第1次出现在江祺的嘴里,让他一时没忍住连夹数片胡萝卜片,把锦鸡肚子上的胡萝卜片都薅秃了。
5分钟后,吃完各色蔬菜丝、片、丁的江祺觉得自己胃口大开,可以再吃10斤菜。
吃,都可以吃,把礼金吃回来!
一道道凉菜陆续上桌,每道都是精心烹饪,放在寻常宴席可以艳压群芳的精致凉菜,今天在锦鸡鸣春面前全都黯然失色,沦为配角。
江祺只恨自己只长了一张嘴,菜只能一口一口地吃。
“如果我每天都这么吃,我都不敢想象我有多开朗。”
凉菜刚上完,江祺就觉得今天的吃席回本了。
听到江祺这句话,许成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嘴角略带笑意,道:“谁知道呢?”
“没准真的会有这一天。”
许成隔壁的韩贵山:?
哈?
泰丰楼终于决定过年也营业了?
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