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泽不由得想到。
如果没有发生家破人亡的事,她应该是他的妻子,为他操持后宅生儿育女。
当初她来求救,他让下人好言赶她。可她还冒着雷雨跪求,他才会出去骂醒她。
她明明害怕打雷,却以此为要挟,无非是知道他肯定会对她心软,逼他救她爹——那个害他全家的凶手!
偏偏他就是心软了,但最终还是来迟……匆匆赶来,只见到哭得凄凉的母女三人。
他抬起脚后退,没有再踏过门槛。
可她的确是他仇人之女……
沈逸泽指尖划过她沾湿的眼角,自嘲道:“你哭什么呢?显然我又败给你。”
他怕再留下去,就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仅一会,他便从书房推门离开。
晨光熹微。
书房外面再次响起脚步声。
沐箬惜微微睁开双眼。
她环顾书房一圈,终于想起来昨晚的事情,是沈逸泽把她抱到书房的。
而且,她在回廊毒发时,如果沈逸泽没有回头找她,那她恐怕就会疼晕过去。
明明之前还嫌她麻烦,却还是转身救她,是医者父母心吗?
可他当年为何要如此残忍,不仅叫小厮往死里踹她,还要对她爹见死不救?
沐箬惜不由得想起母亲,她到死都怨恨着,骨瘦如柴的手捏得她们姐妹生疼,要她们务必还爹爹清白!
可这谈何容易呢。
她与姐姐深陷炼狱,早就身不由己!
沐箬惜缓缓地从榻上起身,她刚要站起,发现手中多出一团纸。
假山的记忆骤不及防地袭来。
不会是谢郁再次命令她杀人吧?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见书房中大门紧闭,窗边没有旁人,她才拆开纸团。
上面写着:人尽可夫?
字迹与假山时那人的字迹不同,这是嚣张的狂草,充满着恶意的语气。
沐箬惜立即想到了薄砚辞!
他果然是来杀贺烬的?连侯府都能出入自如,那贺烬岂不是很危险?!
沐箬惜匆忙把纸团藏进袖口,神色慌乱的就要往韶光苑跑。
可她刚走出书房时。
就见到沈逸泽从前方缓步走来,他还手上还拿着一个漆红色的食盒。
“怎么不多休息会?你昨日应是中暑,但心悸的病症,还没确定因何而起。”
沈逸泽见她行色匆匆,他立即拉住她的手臂,语气不自觉沉了几分。
沐箬惜觉得头疼,忙要张嘴解释。
“奴婢有要紧事离开一会。”
但沈逸泽并没有放开她,冷冷地问:“有什么事,比你的身体更重要?”
“放手!”
沐箬惜看着沈逸泽错愕的脸,犹豫一下,才继续说道:“奴婢是要去韶光苑。”
“所为何事?”
沈逸泽态度坚决,他见沐箬惜不退让,便叹息一声,把府中的传言说给她听。
“现在侯府上都是有关你我的谣言,而我在茗月轩还能约束一二。可若然你到韶光苑的话,将会听到一些很难听的话。”
“大概是昨晚守书房的丫鬟传的,我会让她负责澄清明白,你且放心。”
沐箬惜早就猜到了,昨晚她就是想到这一点,才会执意离开他的卧房。要不然早上从他的房间出来,恐怕谣言会更加难听吧。
“如需奴婢配合的,奴婢定当全力配合,别污了沈太医的名声。”
她听过更难听的话,并不放在心上。
可话音刚落,就见沈逸泽脸色古怪地看着她,“你怕的是影响我名声?”
“是。”
“沈太医最好别与奴婢扯上关系。”
沐箬惜言尽于此,正要甩开他的手,可对方执拗地要留下她。
沈逸泽脸色蓦然一白,清润的脸显得有几分落寞:“你果然对我避之不及……”
沐箬惜在旁暗想。
这话应该是她对他说的吧。
沈逸泽喃喃道:“我明明是想对你好的,且连心中的仇恨都轻易忘记了。”
他的手掌缓缓用力收紧,攥紧她的手臂不放,眼眶发红地道:“你能想象,当我知道你自甘堕落,爬床成为贺烬的通房丫鬟时,我的心有多疼吗?!”
沐箬惜成为组织的养女后,对于很多事都不甚在意。但如今听到沈逸泽失望悲伤的话,她的心居然也跟着揪起。
他是她想过共度一生的男子。
更是伤她最深的人。
比起她对贺烬飞蛾扑火,沈逸泽则是先把她捧在手心,再狠狠地摔在地上。
“与你没有关系。”沐箬惜低声道。
而就在他们拉扯时,他们同时听到一道脚步声,抬眸看去是贺烬从阴影处走出来,也不知道他站在那边看多久了。
他的面上看不清表情。
沐箬惜不由得心里一阵发紧。
但见他安然无事时,她刚才提起的心总算落下了,这代表薄砚辞没有得手!
贺烬冷戾的
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沈逸泽的手,嘴角露出薄凉的笑意。
沈逸泽似乎一无所觉,他把沐箬惜拉到身后,冲着贺烬点头致意。
“世子来寻我?可是身子不适?”
“嗯。”
贺烬往后靠在树干上,不紧不慢地说道:“沈太医在忙?”
究竟在忙些什么,就耐人寻味了。
沐箬惜对上贺烬微凉的目光,看到他深不见底的眸色中,浮现在其中的杀意。
她脚步一顿,侧身避开他的打量。
沈逸泽脸色微变,心里不由得怀疑秋霞的那些说辞。究竟是沐箬惜贪图虚荣爬床,还是贺烬强迫沐箬惜的?
“不忙,请世子先进屋里吧。”沈逸泽借着伸手引路的姿势,把沐箬惜严密挡在身后,低声对她道:“去让秋霞过来。”
也就是说,不需要沐箬惜在旁伺候,是要支走她的意思了。
“你们不继续?”贺烬语气玩味。
见沐箬惜局促不安地缩了缩身子,他的视线越过沈逸泽,犹如狩猎时诱捕猎物的散漫,他正漫不经心地驱逐她到陷阱里。
直到她穷途末路地绝望崩溃。
沐箬惜颤抖着身子,绞着泛白的指尖,看着脆弱且可怜极了。
可贺烬只是淡漠地看着,低低地嗤笑一声:“这便再攀上高枝了?”
刚才看到薄砚辞写的“人尽可夫”,她尚能冷漠地揉碎纸张,可是现在听到贺烬的冰冷彻骨的话,她却呼吸一窒……
沐箬惜手指骨绞得发白,脑袋中嗡嗡地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