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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我等他

“……怎么说?”电话那边声音大惊失色。

“你别急。”肖云漪望着窗外,“她只是怀疑,试探我几句,我一急她态度又软下来。只是多的,今天不能再探了。”

“做的对。”杜建平镇定下来,“她态度能软,就说明她心里也没底。当初就不应该叫你去画别墅地图,谢琛追着这点不放,你不能再失了她的信任。”

“不会。”肖云漪很笃定,“她当年有多惨,就有多信任我。只要证据没真实摆在她面前,怀疑会随着时间淡去。”

“好。”杜建平声音沉下来,“我会尽快安排,只要张应慈和于兰死了,一切风平浪静。”

…………

次日,管平到警局,后面跟了两辆车,他快步来到中间那辆,躬身打开车门,谢建国阴着一张脸下车,“那兔崽子在哪?”

周皋一头冷汗从办公楼奔出来,“怎么惊动您了——”

“可不是惊动吗?”另一辆车,谢征胳膊搭在车框,“半夜觉都不睡,抢航线,排专机,当年我在南军医吊半条命,也没见您这么着急。”

周皋脸都惊了,“你也来了?”

谢征合上车门,“怎么,不欢迎——”

“扯什么犊子。”谢建国抬步就走,“叙旧滚一边去,先告诉我那兔崽子在哪?”

管平紧步追上,“您消消气,谢总录了一晚口供,染了风寒。”

“装病不适合他。”谢建国阴恻恻瞥他,“他打架不稀奇,踩着法治把人往死了打,谁教他的,谁给他的胆子。”

越往里走,蓝白二色的装修越庄严,气氛凝滞到严肃。

谢建国隔着防护窗审视谢琛,他低头坐着,碎发垂下来遮住眼,腰背挺直,气息也稳。

警局拘留室,他坐出人民会堂的稳重刚硬。

谢建国磨牙,“开门。”

管平手背后面阻止,小警察误会了,掏钥匙的动作快三分,“好,好的,马上。”

实际这扇门一直关不上,半夜里市局领导班子,从上到下,从市委到纪检,比他一年从电视上见到的都整齐。

黎明破晓,省城的书记局长到了,私人行程,不涉公,但全局上下头皮都紧了。

现在到了军方大佬,国庆大典站在城门楼上的人,小警察开锁的手发颤。

锁链叮叮当当,在这一层肃穆的寂静中华,尤为明显刺耳。

管平想示意都来不及,谢建国忽然大步迈进去,皮带扣咔的一声响,凌空带起劲风。

第一记,鞭在谢琛肩膀。

第二记,他抬起头,脸颊异样红,却依旧挺直腰板。

“老爷子,谢总真的病了——”

管平挥手指着楼梯,这次小警察格外灵性,二话不说奔出去。

周皋被他冲得脚下不稳,“怎么了?”

“动,动手了。”

周皋猛的醒神,就要踩着楼梯往上冲,谢老爷子的皮带,跟他本人一样出名。

谢征拉住他,“急什么,想救他?”

周皋挣扎,“老爷子的皮带,你别拉我。”

“傻了吧你,他什么时候用的着你救,不管是入狱还是老爷子抽他,都在他预料之中,你现在掺和进去,帮倒忙吗?”

周皋愣怔几秒,醒悟了,“那……那就这样等着?”

谢征抬下巴示意后面,“那不是还有一位吗?”

周皋犹豫,小声,“可是,二哥跟她退婚了。”

“那她愿意吗?”谢征搂着他肩膀,“这事啊,还真不一定绕得过季家,人家扎根公检法,还要我多说吗?”

季淑华几步到跟前,“三哥,老周,我先上去了。”

谢征摁住周皋,“淑华,二哥这顿抽,你出气了吗?”

季淑华一笑,转身上楼。

周皋惊疑,“什么意思?三哥?”

“意思就是别招惹女人,你家班琼怎么治你的?”

周皋不信,“季淑华会告状?她不怕二哥……”

谢征望着季淑华背影,“拉磨的驴蒙上眼,一条道走到黑都认为自己是对的。没救了——”

季淑华脚步一顿,她听到了,但季家发家至今,证明强扭的瓜,只要扭下来都甜。

她上了楼,一整层空气几乎死寂,只闻皮带破空,凌厉的尖啸。

季淑华捏紧手,紧走几步。

男人逆着头顶的光源,脊背硬的像钢,灼白的光影投下,他一声未出,沉默到极致。

她眼前涌出雾气,男人白毛衣上洇出的血迹重了影,数都数不清。

可季淑华不后悔,她不告状,不请老爷子也会来,区别在于那个女人暴露的程度,只有老爷子厌恶了,信了女人是红颜祸水,才会更偏她,助她。

“爷爷。”

谢建国没停手,他决定的数还没到。

季淑华红着眼进来,“不怪二哥。是那个女人在背后挑唆,她恨她前夫。那些裸照照片在网上曝光,二哥才气得很了。”

谢琛抬起头,盯着她,“季淑华。”

季淑华也盯着他,“二哥,你不用警告我,爷爷都知道了。你为了她一二再而三地破例,如今底线也破了,变得不像你了。”

谢琛黑沉沉的瞳孔审视她,“你也变了。”

季淑华心下一虚,“二哥,我没变,我只是不想看你一错再错。”

谢建国打够数停手,“知道错了?”

“知道。”谢琛眉目英挺,声线不高不低,“但不后悔。”

谢建国一怔,勃然大怒,“兔崽子,你再说一遍?”

他还要挥皮带,季淑华落着泪,挡了,“爷爷,二哥是被蒙蔽了,不是他的错。”

谢建国扬手,他往左抽,季淑华偏左,他往右抽,季淑华偏右,几次三番,他没辙,“你还护着他,他要负你——”

“爷爷。”季淑华擦干泪,“我等他,二哥不会被蒙蔽一辈子,我等他——”

她泣不成声,谢建国心中难受。

他和季淑华爷爷虽不亲近,但京中老人存世的有共同语言的,没有几个。

季淑华更是他眼皮子下长大的,一群皮猴子难得有个女娃娃愿意追着撵着,还喜欢的是他孙子。季淑华这个孙媳妇,是他从十几年前就认定的。

“你——”谢建国深吸气,指着谢琛鼻子,“退婚经过老子同意了吗?经过你父亲同意了吗?瞧瞧你来昌州后的样子,老子现在给你一次机会,马上回京城跟淑华结婚,昌州,再不许你来。”

“那要让您失望了。”谢琛神色很淡,却很定。

“就为那个女人?”谢建国气得满面通红,“你信不信我出手让她再不敢接近你半步。”

他轻笑,“您不会,谢家不会。”

谢建国怒极反笑,“好好好,老子确实不会对女人动手,但是老子能赶你出门。你非要执迷不悟,那就别做我谢家人,给老子滚出谢家!”

季淑华急声,“爷爷——”

“好。”

审讯室猛然寂静,男人神色一寸寸严肃,“我对不起您的教诲,对不起谢家。一个人做的事,一个人扛,是拘是放,由法律来判,我不悔。”

季淑华不可置信瞪大眼。

谢建国甩手一巴掌,谢琛不闪不避,应了这一下,“混账东西,老子养条狗都比你顺心。”

他气得转身离开,季淑华泪如涌泉,“二哥……你爱她,爱到疯魔了?真跟李璨说的那样,非要烧了自己给她看?”

谢琛闭上眼,似乎不想看她,“出去。”

楼梯拐角,周皋先见谢老爷子怒发冲冠,又见季淑华涕泪横流,一时反应不过来,“二哥……真疯了?”

谢征发笑,“你觉得呢?”

他抬步上楼。

管平正在谢琛耳边低声汇报,“杜建平动手了,拦得及时,张应慈鬼门关走一遭,现在求您救命,不仅愿意跟您调解,还翻了供,最迟三天后就能保释您。。”

“杜建平证据全了吗?”

“差一些,不过钟律说不影响起诉,他很有把握。”

“那就再等等。”

谢征敲敲防护栏,“二哥,聊聊?”

管平收声出去。

谢征看着男人,欲笑不笑,“一个负心汉不够,还要加上情圣的名头。二哥你这样付出,温小姐知道吗?”

他阴阳怪气,谢琛眼眸多一丝暗,稍纵即逝,“她不用知道。”

谢征凑近,细细审视他表情,“情圣为她付出这么多,却不敢告诉她?”

谢琛推开他的脸,“她胆子小。”

“你做事的时候,可没考虑她胆子小。二哥,你和大哥最近蠢蠢欲动,一个折腾离婚,一个非得退婚,往自己身上泼痴情水。你们瞒不了我,要么带上我一个,要么我现在就去找父亲。季淑华教了我一招,状告得好,目的就能达到。”

谢琛似笑非笑斜他一眼,就在谢征以为他要给答案时,男人面上涌起不正常的红,下一秒整个人就像失了控,直挺挺朝地面栽去。

…………

温素没想过会在昌州见到谢家人。

午时刚过,谢三上门,连蔡韵都吓了一跳。

“他打了张应慈?”

“张应慈设计你,虐待你,还在网上发了你的照片。”谢征严肃开车。“二哥怕吓到你,瞒着你出手教训了他一顿。”

车辆减速等红灯,前方人行道过了一群学生,叽叽喳喳的笑声传进车里,温素却快憋不住泪,“他会坐牢吗?”

谢征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审视她,“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温素心脏绞痛到眼前发黑,她难以置信男人会为她做出这种事,他有那么辉煌荣耀的家世,有那么光彩夺目的前程。

为了什么,能让他赔上自己的所有,去身败名裂。

她太惊慌仓皇,装不出来的真实。

谢征收回视线,变得兴趣缺缺。

到了医院,刚出电梯,门口就守了两名警察。

不远处,管平正好从病房出来,见到温素,惊得一怔,快步走过去。

“您怎么来了?”

温素面色惨白如纸,“谢三先生带我来的,他……还好吗?”

路上谢征毫不隐瞒,能说的,不能说的,不用她问,一股脑的全讲了。

从张应慈曝光她不雅照,到谢琛郊区动狠手,再到警局谢老爷子鞭笞,他跟谢家决裂都不悔,最后高烧晕厥。

管平扶着她,“谢总是高烧,又加外伤,好在送得及时,输了液消炎。医生嘱咐多观察,只有今晚不再起烧,就不危险。”

温素想起,她在谢家时那一顿劈头盖脸的皮带,男人回到昌州后痕迹都还很明显。

“那些警察……他是不要坐牢?”

管平一顿,“谁告诉您的?”

温素抿唇。

管平也不用她回答,看了谢征一眼,安慰她,“谢三先生是逗您的,谢总做事一向有分寸,既然敢做,就有应对的办法。这不是什么光彩事,您还是先进去看看谢总吧。”

他侧过身,开了门。

温素甫一进去,视线正好对上男人。

两日未见,他眉宇间重重疲态,下颌处的胡茬冒了一层,乌黑浓密的,沧桑到肤色深都掩饰不住病态。

温素倏地落泪,眼睛鼻头全红了,酸涩得要命,他不是没病过,幸福家园和谭园落水,两次加起来都不如这一次狼狈。

男人蹙紧眉,“谁带你来的?”

温素哭出声,“谢琛——”

谢琛后仰,靠在床上,绷直的脊背和脖颈一瞬间软下来,松懈中透着妥协,“过来。”

他声音嘶哑得很,听得温素心揪成一片片。

温素听话走到床前。

谢琛脸上漾出一丝笑,“离这么远做什么。”

温素眼也不眨地盯着他,还是那副英朗结实的骨架,她却觉得在病服里晃荡。

“你打他做什么?”

“你心疼他?”谢琛笑问。

明知道他在开玩笑,温素却绷不住放声哭,“谢琛……我不值得……”

“你值得。”男人眼睛里带笑,也带倦,“我帮你报仇了,以后也不会叫人再欺负你。”

温素说不清心中感受,像寒冬腊月被人揣进怀,溺水随流被人拉上船,一片无垠黑暗被人照亮前路。

轰然崩塌的是她心里的墙。

她上前握住他手,手背上针孔淤青,掌心盘桓交横纵深的掌纹,茧子磨着她,“我不要你坐牢——谢琛——你不能坐牢。”

她一句话讲的眼泪愈发汹涌,断断续续不连贯。

却带着清绝的,沉重的,一往无前的坚定。

“可是法律如山……”

“我去,谢琛,我去,是我动的手,我恨他,他要杀我,我……我报复他……”

谢琛只是逗她,却被她喊的心头抽动,绵延的情绪一波一波扩向全身,四肢酥麻到发软,“傻瓜。”

“你承认了?”

门霍然被推开,管平拦不住。

季淑华扶着谢建国走进来,“爷爷,您也听到了,张应慈害她,她要报复。”

她瞳孔血丝淋漓,目光盯在温素身上,哽咽嘶哑,“温小姐,你怎么舍得害了二哥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