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座时,他重点介绍王立志,温素会意是提醒她,立威要有头有尾。
小时候也是如此,她在前面办事,何文宇在后面查缺补漏。
默契在先,何文宇对王立志发难,她才配合协同。
提拔钱多上位就该截止了,他这一句,等同旗帜鲜明站她,甚至有以她为先的投靠意味。
“以前是小孩子玩闹。”温素一本正经,着重声明,“我这个人才疏学浅,何总开玩笑了。”
何文宇指腹摩挲腕表,表情无波无澜,一言不发。
他那一系的董事,被他惊得魂不附体,又实在惧他,不敢在人前质疑,强按焦躁,紧张望他。
半晌后。
“是玩笑。”何文宇忽然开口。
气氛肉眼可见一松。
他目光梭巡全场,落在温素身上,四目相对,何文宇眼中有浮浅笑意,“也不是玩笑,肖总有句话说对了,我支持温总,现在是,以后也是。”
温素手一紧。
何文宇维持嘴角温润的弧度,悄无声息做口型,“李璨。”
一霎,温素的反驳顿在嘴边。
三和如今像势力胶着,如火如荼的战场,她带着百分之十的股份空降,是一块肥美没有自保的肉。
谢琛或许会无视她,李璨绝对不会放过。
她理想的中立,等于引颈待戮,再不愿意,也必须选择一方阵营。
于情于理,阵营她首选何文宇,但她清楚谢琛在三和的目的,
一方势力独大,影响到他布局,他必定出手。
惊喜交集几次,情绪跌宕,肖云漪丧失表情管理,直勾勾盯着何文宇,漫长几秒后,转向温素,“温总,以为呢?”
肖云漪了解温素,温素同样了解肖云漪,她的意图写在眼底。
温素今天承认的每一个字,表情,反应,都会是她转述谢琛的把柄。
或许还会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肖云漪清楚,有过去做帮凶的前科在,谢琛对温素一日有情,她一日危险,账目审完之时,就是清算她之日。
除非谢琛对温素厌恨,旧情一笔勾销,才有可能对她网开一面。
温素笑而不语。
不承认不否认,在有些人眼里是默认,有些人眼里是暧昧。
她没有亲口验证,默认,暧昧永远是猜测。
谢琛是个务实的男人,他做事看比听重要,外人口说千遍,只要她实际不妨碍他,不影响三和布局,他会堤防她,不会对她下手。
肖云漪不懂这点,抑制不住涌现喜色。
温素也笑。
直到会议结束,竟然难得一团和气。
………………
散会后,何文宇一系董事,不提心中是何想法,纷纷簇拥过来,与温素握手自我介绍。
温素一一笑着回复。
透过人群间隙,肖云漪立在门边,举着手机像是整理头发,镜头角度正对人群。
她身后秘书攀着肩膀,替她系项链搭扣,嘴里念念有词。
温素扫一眼,视若无睹,继续与董事们寒暄。
何文宇与她同处人群中央,董事们找话题,三句不离他。
“温总与何总,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玩伴,听说温总跟谢氏总裁分开了,何总如今又是单身,两位合作无间,这亲密,是不是也要无间了?”
温素噎住,抬眼看何文宇。
他一脸不慌不忙,眼中笑意轻飘,分不清是乐见其成,还是当职场活跃气氛,不在意。
刚退守界限,他又如此模棱两可。
温素垂下眼,止住哄闹,“公是公,私是私,董事们经久商场,能有如今地位,一定深谙公私分明的道理。”
起头的董事姓于,四十岁的小县城二代,一辈子毫无建树。
何文宇看中他骨头软,能力弱,收并三和股份时,拿他开第一刀,做切入口。
于董事成了他麾下资历最老的人,仗着这点底气,于董事进取心焕发最高峰,商场搏杀他没本事儿,男女感情他经久沙场。
何文宇看温素的眼神儿,不是清不清白的问题,简直是山洪泛滥,一触即发。
他觑何文宇神色,男人四平八稳,无波无澜。
于董事又拿不准了。
温素无意再留,礼貌告辞。
何文宇没跟她一起,立在原地看她背影一步步远离消失。
他不动,董事们也不敢动。
现场越寂静,于董事越忐忑,“何总,我这人胸无大志,口无遮拦,玩笑话开没分寸,是不是惹温总生气了?我立即向她道歉。”
他抬步去追。
何文宇身高臂长有优势,抬手拍住他肩,于董立时刹住,转头望他,情不自禁满面堆笑。
他惴惴不安,等待何文宇发话。
何文宇依旧没什么表情,隐约有柔和,一闪即逝。
于董不确定,集中注意去看,肩膀上的手掸他衣服灰尘,力道轻缓和煦。
他心中一动,似有所悟。
何文宇带着人离开。
……………………
谢家最近宁静的诡异。
301医院里,谢琛反应出奇的小,仿佛谢建国装病,只是一件玩闹小事。
等谢琛从昌州回转,谢建国以为该算账了。
结果,季淑华成功入住谢家。
他身体状况,谢琛一日三问,关怀备至。
好像装病这一遭拉锯,谢琛幡然悔悟,他赢得彻底。
昌州那个女人,连带亲生骨血都成过去式。
谢建国坐在客厅等谢琛,夜幕深浓,只开了一盏小灯,照亮门口一射之地。
谢琛凌晨才回,途径院子,瞧见亮光,才转步过来。
“过十二点了,您怎么没睡?”
谢建国下午午休过,这会儿疲惫不至于困顿,提起精神打量他。
京城冬季深夜冷风寒露,侵的谢琛大衣潮气浓重,整个人劳倦的风霜感。
“你不也没睡,到现在才回来。”谢建国语气放缓,“你提了证据,上面很重视,有提前清算的态度,你可以松缓松缓了。”
“越到最后,越不能松缓。“谢琛解开大衣扣,“历史上功亏一篑的前鉴不少。”
谢建国蔼然,“我对你的能力一向放心。季家最近出了不少力,公检法不涉军,他们依旧托关系,出人情,小三的情况有了眉目。”
谢琛缄默不语。
谢建国不放弃,“还有三天就过年了,年后初九大吉,是个好日子,你跟淑华的婚事该定下来了。”
谢琛目光定在墙壁小灯,昏黄朦胧的光影,在他眼眸轻轻闪动,“初九确实好。”
他眼睫眨落,闪动朦胧尽去,一片沉静的幽邃,“我累了,您也休息。”
谢建国拧眉,肯定日子好,却没有肯定婚事,始终不安稳,还待再问。
男人背影已经消失在夜幕里。
第二天,谢建国起了个大早,等在餐厅问个清楚明白。饭点过了,谢琛毫无踪影,他招手吩咐保姆,“去东院叫老二和淑华。”
保姆回,“琛先生已经带着季小姐出门了。”
谢建国始料未及,“带谁?一起出门了?”
保姆笑,“您别不信,我亲眼所见呢,季小姐上车,琛先生还扶了一把,跟回到一年前一样,态度和善。”
谢建国简直喜出望外。
季淑华更喜出望外,温素未出现时,谢琛待她温和有余,也宽容,亲近不足。
相处多谈及业务工作,偶尔关心也如同上下级,像个老干部,未曾有风花雪月,更遑论陪同逛街,还是买戒指这般充满旖旎暧昧的举动。
跨进珠宝店,事前有预约,店内清了场,柜员簇拥季淑华,众星捧月似得服务她试戴戒指。
谢琛没有落座休息区等待,一直陪同在侧。
店里灯光很亮,处处是清晰的镜子,映着她男人宽肩窄臀的身材,格外挺拔性感,黑色衬衫黑西裤黑皮鞋,刚硬的凌厉。
季淑华注意力不集中,戒指上手后心不在焉的。
柜员以为她不喜欢,连续换了五六款,她都像兴致缺缺。
“不喜欢?”
谢琛嗓音如同他这个人,醇厚正气,有磁性,有穿透力,不乏严谨,却不死板。
季淑华想好吃强扭的瓜,不甜也行。此时此刻,忍不住得一望十。
“二哥,你怎么想起来带我买戒指?”
谢琛目光不在她身上,漆黑眼眸倒影钻戒的光辉,璀璨熠熠,极其浓亮。
“你不想要?”
“想。”季淑华眼中全是渴求,“是我想的那种戒指吗?”
谢琛掏出烟盒,点上一支烟,烟雾弥漫开来,他依稀拧着眉,“挑一款,我买单。”
“二哥——”季淑华心神震荡,“那你今天是不是也要挑一款戒指?”
谢琛烟抽的快,柜员捧来烟灰缸,他摁灭烟头,猩红崩灭,又续一根,“我不带。”
季淑华满脸喜色一僵。
谢琛补充,“我不爱戴。”
相处二十年,季淑华确实没见过他带首饰。
她短暂放下心,“二哥喜欢什么样的?你以前夸我带翡翠好看,不如买宝石戒指?”
“钻石吧。”
宝石富贵,却比不上钻石有意义,特别是特定场合,不论订婚还是结婚,从名门到普通民众,认可度首论钻石。
季淑华喜笑颜开,再试戴时聚精会神,最终选了六克拉的椭圆手工切割钻,样式按她的意见,从新定制。
谢琛掐烟,“多久?”
“正常一个月,如果您急用,工期可以缩短到半个月。”
谢琛松开眉头,“急用。”
季淑华嘴角翘上去,再没放下来,挽住男人手臂,无比恋念凝视他,高鼻深目一片肃正的英挺,骨子里所向披靡的自信和坚定,不可抵抗的强大。
谢琛这种男人放眼全国,找不出第二个,绝无仅有。
她迫切要得到他,“二哥,半个月后戒指定做好,是不是——”
谢琛眼眸映着她,低声打断,“你说呢?”
当他们身影消失在门外,店长转到柜台,用手机拍下钻石,发给李璨。
【李先生,谢琛带季淑华定做钻戒,言谈中提到戒指做好就是婚期。】
第二天,谢琛又带季淑华去试了婚纱,他态度比之前十年还要柔和,宽纵。
季淑华对婚礼的期望空前盛大。
一上午挑挑拣拣,全都不满意,谢琛做主预定了国外品牌。
因为京中局势关紧,他无法出国,只是开车送季淑华去机场。
等飞机起飞后,他回到谢氏。
肖云漪等他快一个小时,早就耐心耗尽,急切在会客室转圈。
谢琛的脚步声刚在楼道响起,她迫不及待推开门,闪身迎出来。
男人不耐她靠近,脚步一偏,越过她进门。
肖云漪紧跟着进来,捧出手机,“我没骗您,我拍到视频了,温素跟何文宇就是亲密关系。”
谢琛没什么表情,望着她,也望着手机中播放的视频。
这间会客室位于顶楼,有资格进来的,无不是各大企业的老总,行业顶尖人士,或者政界领导,装修风格偏老成,全实木摆设,再加上空间大,声音过响就震荡。
中年男人油腻腻的调笑腔调,在一室寂静中,刺耳至极,连带回响,有种令人厌弃的尖利。
谢琛蹙紧眉,“你火急火燎跑来京城,就是为这个?”
他一贯严厉,浓眉紧皱几乎就像训斥。
肖云漪摸不清他脾气,深深惧怕他,“我是着急,温素跟何文宇有了关系,他们股份加起来百分之三十,抬手就能压制我们,我怕坏了您的事。”
谢琛点烟,打火机火苗一射,点亮烟头猩红,猩红烧在他眼底。
肖云漪分不清是反射的火光,还是他压制的怒火。
即便是怒火,她也拿不稳是冲温素和何文宇勾缠,还是恼她擅离职守,丢下三和,跑来京城告状。
肖云漪感觉这个男人像高山遮浓雾,又像深渊不见底,看不透猜不穿。
却实在雄伟壮阔,神秘莫测,时刻吸引女人,永远遥不可及。
真不知道温素是如何与他相处,如何知道他是喜是怒,爱好几何,怎么抚慰他,融化他冰冷刚硬,成一腔热血。
还是只在床上,只有欲望,用身体沦陷他的不可触及。
“我警告过你,不要用恶心的眼神看着我。”谢琛声音冷的发沉,“这是第二次。”
肖云漪白了脸,慌张低下头,“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