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上行下效”，作为学校的最高负责人、领军者，一言一行全是底下老师们的风向标。
因此，她必须慎之又慎。
楚月凝捧着一沓厚厚的资料，认真审阅每一个学者的信息。
他们大多德高望重，学识渊博，品行端良，无一不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学者。
她一边细细阅览，一边筛选，时而蹙眉，时而称赞，口中喃喃自语。
“这个不错。”
“嗯...这个也还可以。”
“......”
枯燥无聊的时间一点点流逝，楚月凝眼眸中的亮光随之黯淡，心情也愈发烦躁。
“啊~好难呀！”
终于看完后，她生无可恋地趴在案桌上，抓了抓头发，嘟嘟囔囔地抱怨。
“总感觉差了一点，没有最合适的。”
“原来这就是hr的痛苦吗？”
“每天这样...头都要秃了吧？！”
嬴政望着古灵精怪的妻子，那眉眼间的鲜活让他不禁展颜一笑。
他挽起她散乱的青丝，又抚了抚她柔嫩的脸颊，举止间是说不出的宠溺，语气一如既往地沉稳可靠。
“月凝，我倒有一个合适人选。”
“是谁是谁？”
“学识如何？品行如何？”
楚月凝瞬间弹起来，紧紧握住男子的大手，激动问道。
女子的双眸灿如繁星，闪烁着满满的惊喜与期待。
嬴政摇头失笑，反握住柔滑的葇荑，慢条斯理回答。
“月凝莫急，此人为博士伏胜，乃伏羲后裔，通晓儒学。”
“至于品行......”
“届时召他觐见，月凝一见便知分晓。”
两刻钟后。
一名温雅儒和的青年缓缓走入殿内。
他跪伏于地，垂首恭声行礼，礼仪十分标准有度。
“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嗯，伏卿起身吧。”
嬴政微微颔首，方才的柔情早已收起，又恢复成了不怒自威的帝王形象。
待伏胜落座后，他神色一肃，面容冷峻而威严，强大的气场分外慑人。
“今日实乃皇后召见，与汝有事相商，汝须如实相告，不得欺瞒。”
帝王的压迫感令伏胜心下一凛，他朝上首低头拱手，姿态更为恭敬。
“皇后娘娘心怀天下、爱民如子，臣敬佩不已，自不敢轻慢。”
“伏卿谬赞。”
楚月凝表面上端着皇后的雍容仪态，余光却在好奇打量下首之人。
男子约莫二三十岁，样貌端正，气质是读书人的儒雅清和，有着书卷气。
俗话说，腹有诗书气自华。
此人瞧上去，便知肚子里是有不少墨水的。
就是不知品格德行究竟如何？
她心中兴味愈浓，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对他进行考察。
“本宫有三问，不知伏博士可答否？”
“娘娘请说，臣知无不言。”
伏胜面色一正，聚精会神地倾听接下来的问题。
楚月凝知晓他为儒家学派，于是借用儒家圣贤之言试探。
“孔子曰：‘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孟子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
“伏博士以为此言何解？”
女声温和轻柔，令人如沐春风，伏胜却不敢有一丝懈怠。
他凝眉沉思许久，直至过了一盏茶，才郑重开口。
“臣有一拙见。”
“昔有楚王好细腰，朝臣皆饥瘦，宫中多饿死......”
“亦有晋公好恶衣，越王好勇士......”
“由此见得，居上者位高权重，言行举止、喜恶厌好均被居下者争相效仿。”
“正所谓上行而下效，倘若想治理好一城、乃至一国，居上者当以身作则，以德行教化居下者。”
此番言论颇合楚月凝心意，但她并未喜形于色，而是不动声色地继续发问。
“第二问，若为师者因私怨欺压弟子，借此宣泄，弟子怒而反抗，致师者伤。”
“两者孰错甚？”
“自然师者错甚，其先不慈，何怪弟子不仁？”
伏胜不假思索道，随即话头一转。
“然，弟子亦有不当之处。”
“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世人信奉尊师重道，因一时之怒毁坏自身德行，纵然事出有因，却易受他人攻讦，黑白颠倒。”
楚月凝眉心一皱，顿感不悦。
“哦？那依你所言，弟子该当如何？”
“施恶者，不堪为师，自当不与之为伍，免坏君子德行。”
“若师者仍不罢休呢？”
伏胜微微一笑，面容依旧温文尔雅，眼中却多了一丝锐利的锋芒。
“辞其门下，已非师徒，则另当别论，以‘理’服人。”
“善！伏卿所言有理。”
领会到言语中的深意，楚月凝唇角微扬，内心的不悦转为了欣赏。
“最后一问，若汝门下一弟子出身权贵，一弟子出身寒门，如何待之？”
“孔子言，有教无类，臣一视同仁。”
“若前者仗势欺人，汝当如何？”
“德行败坏者，识文成才，是为大恶，理应驱逐门下。”
伏胜游刃有余回道，神态坦坦荡荡。
楚月凝莞尔一笑，明眸熠熠生辉，不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意。
此人，便是她心目中最理想的校长人选。
世故而不迂腐，正直且不冲动，圆滑但明事理，宽厚却有底线。
她定定看向儒雅青年，目光灼灼，语气庄重。
“三问伏卿所答之言，本宫甚是满意。”
“你可愿担任明月小学祭酒之位？”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伏胜欣然应下。
即使隐隐猜到了一二，但难免心潮澎湃，喜不自胜。
“即日起，本宫任命你为明月小学祭酒。”
“多谢娘娘厚爱！臣定不负娘娘所托！”
“既然你已是祭酒，之后老师的人选便全权由你考察。”
楚月凝大气一挥袖，俨然一副极其信重臣子的模样。
惹得伏胜一阵感激涕零，表现出了“士为知己者而死”的气概。
她满意颔首，旋即话音一转，神情比刚刚还要严肃认真。
“本宫唯有一个要求。”
“无论学识能力如何，若人品有瑕、德行有亏，一律不得录用。”
女子一身黑金凤袍，雍容华贵，威仪天成，高高在上地睥睨天下，宛若涅槃重生的凤凰。
她再也不是曾经那个任人摆布的小女孩。
如今，她是规则制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