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下雨,是濛濛的细雨,那种不断将那种无从目睹的小小的点滴飘过来,密密麻麻,连绵不断,不但将人的衣服沾湿了,也沾湿了人的精神。
王允死了,被灭了族,能给他们披麻戴孝,烧纸送终的,只有貂蝉一人。
雨中,貂蝉面对着长安城的方向披麻戴孝,静静地跪着。
林泽就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站着。
貂蝉一句话也没说,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虽然将一颗心给了林泽,林泽也无法知道她的内心世界是怎样的,他也不想探究,其实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了解自己是一个怎样的心态,如何能了解得了别人?
貂蝉一定很难过,心情也一定很复杂,但是这些事情,唯有她自己想通了,才能快乐,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陪着她,给她一个坚实的后盾。
终于,貂蝉站起身来,回头看着同样湿透了的林泽,道:“相公,这一生,我再了无牵挂,日后,再不离开你半步了。”
林泽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雨水,道:“放心吧,这个天下,有我就有你,而且相公很健康,近一百来年都死不了呢。”
貂蝉被林泽逗笑了。
“好了,过去的过不去的都会过去,走吧!”
惊吓,加上淋雨,貂蝉生病了,可是大军要动弹,不能把她留在上洛养病,必须随军行走。
好在是夏季,天不冷,马车弄的极其舒服,有婢女伺候,不会有什么问题。
——
黄巾军已经被灭了,现在存于世的,不过是一些虾兵蟹将。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这样的口号,对于后世已经开启智慧的百姓,不过是笑谈,可是对这个时代的百姓可太有杀伤力了,尤其是那些吃不上饭的人,一忽悠一个准。
林泽春天离开的寿春,现在才夏天,他辛苦开创的局面,被一个流言给毁了,他们说什么,驸马爷是朝廷的走狗,在寿春是破坏百姓美好生活的。
有些头脑的百姓,都选择敬而远之,毕竟老百姓的农田是你们踩踏的,老百姓的房子是你们烧的,老百姓的媳妇儿是你们抢去的。
可抵不住他们没什么实力反抗,刚好了没几天的日子,被三十万黄巾军彻底搞没了。
林泽在路上看到百姓的尸体,被踏毁的青苗,怒不可遏。
黄忠和魏延见识过这里生活的美好,见到如此画面,也是一肚子怒火。
魏延最先和林泽提出了豪族肯定要捣乱,但是没想到规模竟然会如此之大,他倒想看看林泽怎么处置。
不止是他,陈宫和金旋这些新加入的人都想看看,面对如此大难,林泽能怎么处理,良禽择木而栖,贤臣则主而侍,在当一个忠臣之前,他们要看看主公是不是真的有胸襟,真的有才华,真的有能力面对此等乱世。
在带兵往回走的时候,林泽似乎并不着急,黄忠不急,徐子午也不急,因为他们都知道蛟龙团的战斗力,是狼牙团之外最强的,一万人马的蛟龙团,在所有人都在自行训练的时候,林泽是给开了小灶的,连徐子午都不知道,蛟龙团到底学了什么本事。
而且,他们知道,林泽早早的让蛟龙团回防,便对事态做了最坏的打算,林泽教过他们一句话,“在情况好的时候,就要往最坏的地方去考虑,在情况坏的时候,就要往最好的地方去考虑。”
这句话,让他们此生都受用。
林泽在想,自己要怎么稳定自己的地盘儿,现在发生的情况,很显然,自己的那套在这规则和战争形态完全不一样的东汉末年行不通。
他始终不渝地认为,封建社会最毒的一个点,便是土地兼并。
其实光是土地兼并,豪族不享有免税、免役特权,土地兼并并没有多大的危害,所以自己禁止收农业税,但是官僚地主收农业税习惯了,林泽便禁止了土地买卖,百姓不种你地主的地了,你凭什么收人家百姓的税?
纵观历史,每一个朝代无论怎么改革,都没有在“民富”和“国强”这两个问题上找到一个真正的平衡点,林泽的手段是最科学的,垄断盐铁这种暴利的行业,减免农业税,便可以民富、国强。
可是,这就大大地伤到了豪门世族的利益,百姓不造反,这些豪门倒他妈的造反了!
自己可以用铁血手段打土豪斗地主,还是最初的那个问题,自己不可能这辈子就当这一片地方的军阀,肯定要扩张,不能让其他地方的豪强成了自己的绊脚石。
所以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怎么让这些豪门世族心甘情愿地听从自己的。
林泽忽然问道:“黄将军,咱们在京兆郡抢了多少钱?”
黄忠道:“那可多了,数不胜数,相当于寿春一半儿的钱粮。”
林泽道:“黄将军,这些钱一半儿你留下当中军军饷,剩下的一半儿,给金旋。”
金旋纵马上前,道:“主公,是不是有什么良策?”
陈宫也上前来,想听听林泽要说什么。
林泽道:“你们说,一个人有了钱,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陈宫道:“自然是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人有了钱,就想享受。”
林泽道:“对付豪门望族,他们的优势只有一个,就是家底丰厚,可以随意拿出几十万来招兵买马,咱们要是抢了,天下人不服,咱们可以让他们自己把钱交给咱们!”
陈宫捏了捏胡须,道:“愿听主公高论!”
林泽道:“我准备在信阳开一家酒楼,弄一个‘酒色财气’集一身的地方,那里不是赌场,但是想赌什么都可以,那里不是青楼,但是那里的女子可以陪你做任何事情,规模一定要大,服务一定要到位,把他做成太子进,太监出的地方。”
林泽已经构思了好久,人有钱了就想享受,吃喝玩乐,声色犬马,斗鸡走狗,美人陪伴,唱曲听戏,不出五年,就能将这些豪门贵族的后人全变成败家子。
陈宫皱了皱眉头,金旋却显得极有兴趣,道:“可是青楼也赚不了很多钱。”
林泽笑道:“规模不一样,咱们的这个地方,只要客人有钱,就要让他们有当皇帝的感觉,只要有钱,他们可以在里面住一辈子。”
林泽看了看陈宫,道:“而且,咱们可以设立一个情报部门,有这样的地方做情报的来源,天下无论是哪儿有一丁点风吹草动,咱们便可以知道。”
黄忠大笑一声,道:“主公真是奇思妙想,而且可以开饭庄,主公的厨艺是天下一绝,带几个厨子出来,为了那口吃食,也得人满为患。”
“对,还有色艺,一定要少而精,因为高端人士,肯定看不上庸脂俗粉。”
这时,陈宫说道:“主公,如此可违背了咱们大汉王朝的伦理道德!”
林泽道:“公台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咱们现在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保护咱们的百姓,咱们不收百姓的税,要积累资本,必须要用一些低级的手段,不道德,但是有效果。况且,这样的地方,真正的有才学之人士,是不会来的。”
陈宫道:“我是担心,这样的地方在吸引豪门望族的同时,也会吸引咱们的兵和官,滋生腐败。”
林泽脸色变冷,道:“国法无情,军法更严,公台先生,督查之事,就交给你来办。”
陈宫这才松了口气,他发现,林泽的韬略远比他想象中的更为恐怖,接下来林泽的一番话,让陈宫彻底对林泽臣服了。
“除了督查,还有一件事情,非公台先生不可!”林泽道:“百姓的思想应该开化,民智则国智,民强则国强,我要开印书馆,诗词歌赋,工农医学兵,只要是对国家有益的,对百姓有益的书,就要大量印刷,流传于世。让我们的子孙后代,可以瞻仰先人智慧。如此,也可以杜绝一些精华的东西失传。”
陈宫叹道:“主公真乃有大格局,大胸怀,着眼于千秋万代。可是兵书,我觉得还是咱们知道就行,若是让天下人知道了,学来对付咱们,可如何是好?”
林泽笑道:“公台先生,这个天下,袁绍也好,公孙瓒也好,亦或是陶谦刘表,都是汉臣,所辖之地,皆是汉人,天下虽然大乱,可毕竟是兄弟打架,天下必然重归大一统,他们学到了无妨,正好可以提高国力。”
“可是……”
林泽打断道:“公台先生,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学兵法是要看灵性的,天下人都知道我林泽的骑兵擅长穿插,擅长以点破面,他们也知道我的马有蹄铁,有马镫,可他们还不是我的对手,打仗不能光靠兵法,还需要一种精神。”
陈宫认真想了林泽的话,确实是,从林泽在酸枣会盟崭露头角,哪一次冲锋不是身先士卒,他的队伍,只要他在,那就是一群疯子。
在长安被王司徒包围的时候,林泽身边只有两百人,可愣是逼得皇甫嵩几万人不敢动手,这种精神,任由谁都学不来。
林泽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来,递给了陈宫,道:“公台先生,这是活字印刷术的秘籍。”
“活字印刷?”陈宫拿起册子,在马背上就看了起来,越看神色越是凝重,活字印刷,这可是流芳千古的一项发明呀。
在这一刻,他决定,此生跟定了林泽,此生无悔。
有了这两套政策,林泽的地盘儿可以变成铁板一块儿,再不会有乱子,可是眼下,灭了这三十万反贼是重中之重。
那可是三十万人马呀,黄忠和魏延就惊讶于林泽虽然在去寿春的路上,却只保持眼下三万零八千人马的现状,完全不去将其他军团调过来,这一仗,他要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