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走了小春芽,木心才瞥见从楼里自顾远去的南弦。也不知遣人送来了什么,来未招呼去不告退,想来也是瞧见了自己拉拢下人心生不屑。木心快走两步叫住她,对着她懒散敷衍的问安好笑揶揄:“我从来出门你都差人跟踪我,我这趟出去你怎的不跟着了?趁着殿下去见白兰使,偷懒了不是?”
你厉害!南弦正色坦荡承认“跟丢了。”
木心忽而噗嗤笑出声来“那……通常这样,你会挨罚吗?”
“我不喜欢你。”南弦面无表情回避问题“你最好少招我!”说罢随意合合两掌以示作揖,扭头要走。
别走啊!木心满眼不在意的含笑示意她朝内院去“我有乐子聊!咱们说说话!”
南弦冷哼着往外走出,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苏木心反常得不依不饶,忽而高声笑言“你会养孩子吗?”
什么?!南弦不可思议回头,一并被吸引的还有园子外扫洒浇花、除尘劈柴的,好不热闹。连掌事姑姑都瞪圆眼睛从院外快步奔来。
你有孩子了?南弦顿愣,缓缓返身上下打量着她腰腹间,“什么时候的事?是殿下的孩子?”
“不是殿下的孩子。”木心眼里带笑顺承着她的讶异继续认真高声应着“但是殿下说不介怀那些,就养在府里,当自己的孩子一样。”
只在话音刚落的霎时,南弦飞身扑上堵住她的嘴,伙同着掌事姑姑将她朝院里拖拽。姑姑扭身看着一院子不知所措的下人,不知是该叫骂还是该驱散,慌着神拍在膝盖上连连不迭喊着作孽。
你放开我,做什么呀!木心蹙眉挣扎推开她的手依旧高声“又不是旁人的,怎么不能养了?那孩子是……”二人跌撞挣扎引来了更多的围观,连上房糊顶的杂役都好奇得下了梁。
“你发什么疯!”南弦顾不上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息,按捺住差点跳出的心脏骂咧开来“大庭广众胡言乱语!不嫌丢人啊!!跟我进屋去!”
“小北哥哥的孩子。有什么的……”木心堵着嘴被她拖行,险些绊在石阶上。继而又被她狠命一推,倒去一旁的菜地中,“你……”短刀出鞘,南弦方才的脸色早已改出了杀气“我让你胡言乱语!让你烂舌头!”
不……你拔刀做什么!!木心猛朝后退去两步,滚着泥起身“你莫激动,听我解释。”听着脚边石子被刀刃崩开的声响,木心只得狼狈躲闪“不过是个孩子!孩子有什么罪过!你把刀收起来,好好说话不行嚒!”
奔走未出田埂,顾北犹从天降钳住发疯的女人,严厉质问“你发什么疯?”
“这个疯女人……”南弦抖开他的手掌抬着刀鞘朝着粗喘不已的木心“她说你有孩子!”
南弦喘着气振振告状,期待着顾北的讶异反应,却见他陡然寂落的眼色,懵圆的眼珠险些瞪出眼眶“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有个孩子。”顾北冷静抬眼,却见南弦手里短刀直直飞出,真真朝着苏木心窜了出去。咣当应声之下,赤焰冰凝的阻断将主子而后的怒意提至最盛。
我……
拖出去!!
“这事情闹成这样不像假的。”
“可不是?那刀真真飞出去的,南弦挨的板子一个一个我数着呢!”
“听说那南弦闯了祸,以后不许再咱们府上呆着了,要赶去羽卫的营里去。”
“……”
房檐角遮住了皎洁月色,脏兮兮的小手捧着两颗泥石头换来了包裹精美的花生酥“我们姑娘教你把小脏手洗净了再吃。”优璇含笑哄走春芽,带着两块石头步入内房。房里的案几密密搁着大大小小的各类玩意儿。掌事姑姑紧张交错着两掌,阴鹜着脸色小心弓着身子。
“姑姑也不用紧张。平日里应该也没这么热闹。”木心接过优璇手里的石块盘剥出一个小洞,里面牢牢实实塞着卷好的布条,“大差不差的我也不瞧了。”她随手摇了摇空心的竹筒,写字的手帕,拧开半截的发钗诸如此类桌儿都快搁不下了。
“今夜不知怎的,荆夫人自尽,府里这么一闹,里里外外这消息啊传进传出的让咱们撞上了。”木心示意优璇将东西收拾起来交给姑姑“这一夜辛苦姑姑忙了。这些传消息的,不论是往出还是往进,无论是哪个宫里的,外头的,教他们一个咬一个,交代全了,确认好名单,都打发走吧。”
是!
木心从药奁取了药交给优璇“你去瞧瞧她罢。是我对不住,我千万交代不要真打她,结果那几头驴子一个赛过一个犟。”
行!
忙完所有,木心揉揉昏沉眉心抬眼天已然亮的半透,又是一夜。小楼外的院里此番一个人影也没有,她勉强打起精神自行取水换洗一番。才走出园子便见着他二人一前一后快步走近。
宫里有丧,你们这么早就回来了?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原本在病榻上就没好齐整,又碰上荆夫人过身,皇后娘娘自然伤心伤神,殿下有奏请将婚期后延,可圣上不肯,说订好了时日不可改。太子当场说些气话,皇上许咱们先回来了。”顾北解释一番又转而恳切揖手“南弦从来都是沉不住气的性子,苏姑娘莫要……”
木心急急摆手苦着脸“她是被我激的发怒,还莫名挨了打,我才真真过意不去。”转脸再看面结冰霜的朔宁王抱怨“原本就是做给人家看的,你非要罚她,我现在都不敢去见她了。”
“本王再晚半分,府里也该办丧了。”朔宁王冷冽瞪去,收敛后转缓口气“孩子呢?”
“妇人孕育辛苦,稚子亦无辜,孩子若真的成了叛军之证也没有活路,可怜她母亲思虑深远,与其拿母子性命去陷害生父,还不如赌上一赌。找了个疏于看守的空荡把孩子丢了出去。孩子随着逃难的肃慎遗民四处躲藏,还是被抓了去。吓得都不会讲话了。”木心谨慎扭头“你们两个收敛些,再凶巴巴的吓着孩子。”
二人互视一眼又转向木心“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木心长叹一口气转向顾北,“孩子虽小,但记得母亲吩咐,不到安稳的地方绝不开口。我们找到他时,哪有人样儿?直到病好也只会要吃食。跟她们一路的族人病的病,伤的伤,也没几日好活,有个照看过他的老者终了之时逗他说话,他才开口,说了父母姓名,把我吓出一身冷汗。再细瞧看看,可不跟他爹一个模子?”她再转向朔宁王带出几分不平眼色“你还记得那油头粉面的人牙子嚒?好一顿打我才套出她母亲下落,可怜她日日挨着毒打,总算最后关头知道孩子能见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