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思量无人可知,不过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的东西是众眼所见的。
见识了新奇玩意儿的婶娘们急急回家传新鲜话了,桑枝夏在地头转悠一圈,默默记下了分隔出来的每块试验田里稻种的生长情况。
没有更多更好的实验条件,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肉眼观察和纸笔记录。
要想完成对徐璈夸过的亩产翻倍的海口,所有过程就都不可假手于人,她必须亲自做好。
徐璈撒完种就去帮着村长家搭棚子,忙活几日再回到自家地头,撒下去的稻种已经长出了一点点生嫩的白芽,长势喜人。
他没打搅正在低头写写画画的桑枝夏,长毛大萝卜似的往地埂上一蹲也不说话。
桑枝夏把簿子收好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回家。”
徐璈伸手接过桑枝夏手里的东西,站起来揉了揉手腕:“走吧,回家。”
“对了,我听祖父说娘说你明日是准备进城?”
桑枝夏:“是,怎么?”
家里的地变多了,所需的粮种自然也多。
之前买到的数显然是不够了,她想趁着得空的时候去多买一些,顺带再添一些自己用得上的东西。
徐璈眉心拧出个小褶皱,不是很放心地说:“明日村长家那边还有些收尾的活儿,下午之前我只怕是脱不开身。”
“要不等等,等后日我空了随你一起去?”
“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没有,我就是……”
“那非要等你做什么?”
桑枝夏好笑道:“我都跟二婶说好了,明日我和她一道儿去。”
“她去绣庄交货拿新材料,顺带还想去看看徐明辉,我去买东西,弄完就一起回来了,你忙自己的就行。”
徐璈皱眉看她:“自己去?”
桑枝夏挑眉:“不然呢?”
“难不成你没空跟着的时候,我就连门也不能出了?”
“来回的路都是早就走熟了的,我们是去办事儿又不是惹事儿,等你忙完我们说不定都到家了,安心啦。”
桑枝夏说得大大咧咧,徐璈拧起的眉心却怎么都松不下来。
这张脸的主人对自己有多招人一无所知,再加上之前出过一次岔子,让他怎么放心?
桑枝夏没顾得上理会他心里的弯弯绕,回到家忙补老爷子布置的课业,听完每日一课又一头被紧急呼救的徐明阳召唤进了厨房。
厨房里,徐嫣然顶着一张被面粉糊得白花花的脸瘪嘴:“大嫂,饺子皮怎么都擀不圆。”
老爷子今早心血来潮说了一句想吃饺子,赢得了全家的热烈响应。
几小只是来打下手的,做饭的主力在许文秀和徐三婶。
然而大大小小面临的难题是一样的。
擀出来的饺子皮歪七扭八的什么形状都有,方的扭的歪的一应俱全,唯一很难找出来的形状就是规整的圆。
徐明阳不知怎么搞得脸上白白的一片,双手高举小碗,兴冲冲地说:“用碗口压出来的就是圆的!”
说完急不可耐地对准面皮压下去,得到了一个类似烧饼的面饼。
许文秀哭笑不得地说:“想头是好的,只是这也太大太厚了。”
做饺子差点儿意思,当饼皮还差不多。
桑枝夏弯着眼看热闹,乐子捡得差不多了洗干净手说:“我来吧。”
徐三婶有些不好意思:“你都在地里耽搁一日了,老爷子安排的课业做好了吗?”
老爷子教学的风格是从大到小统一执行的严格。
三小只一日不得懈怠,为了完成任务每日撒欢的时间都少了大半,对桑枝夏而言也是同理。
为了能让她腾出闲工夫把学业修好,这段时间做饭的事儿都基本没让她插手,就是生怕她耽误了事儿回屋还要熬夜苦读。
徐明煦人小还没灶台高,故而先前也没找到机会添乱。
他扒在桑枝夏的身边说:“大嫂不能偷懒哦,完不成功课是要被祖父打手板罚站的。”
他和徐明阳昨日就被罚了!
徐明阳搓了搓被打的小手,满脸悻悻:“大嫂,你是每日都被罚吗?”
桑枝夏头顶冒出几个问号。
“这话怎么说的?”
大家一起读的书,凭什么她就要每天挨打?
徐明阳的小脸上写满我早就看透你了的怜悯:“要不是被罚的话,祖父怎么每次都把你单独留下啊?”
这不就是在背着人打手板吗?
桑枝夏面对三小只同情的目光嘴角抽抽,忍笑道:“没你想的那么回事儿,我才不会跟着你们一起挨打呢。”
“三婶,馅儿拌好了吗?”
徐三婶赶紧指了指灶台上准备好的其他东西:“都洗干净了还没来得及动手,你看看这些够不够?”
饺子馅儿的肉最好是新鲜的,那样的肉鲜嫩吃起来软绵滋味足。
可条件有限,家里能拿得出的就是被埋在雪窝窝里冻成了冰坨子的猪肉,凑合用上也行。
除了在木盆中化冻的猪肉,许文秀还从地窖里拿了白菜和萝卜,木盆里还用热水泡着晒干的木耳和香菇。
桑枝夏大致看了一眼觉得差不多。
“肉剁碎用姜水拌一遍,白菜香菇和木耳都切成碎丁子,混好了馅儿再擀皮也来得及。”
天气冷,先擀好的面皮不及时包的话硬了不好封边,不如两处一起动。
许文秀听完就去抓菜刀,徐璈却走过来说:“娘,我来剁吧。”
“你们几个。”
他说完一手摁了一个小脑袋,撵小鸭子似的说:“灶边有刀不安全,都去边上玩儿。”
徐明阳捧着碗有些不甘心:“大哥,我也想帮忙。”
“我会捏面团的!我还会捏长得像野猪的包子!”
做别的他们的确是帮不上忙,可现在但凡是做跟面团有关的东西,几小只都是热情高涨。
说起来这还是桑枝夏没起个好头。
她带着这群倒霉孩子揪了面团一气儿乱包,有了第一次的尝试,就真的挡不住下一次的热情了。
徐璈幽幽转头,看清他脸上的骄傲,一言难尽道:“所以这就是我一早吃了三个露馅猪头包的理由吗?”
捏得扭曲狰狞就算了,还没捏好。
一个塞得馅儿满崩漏,把嘴张成碗口都找不到下嘴的地方,两个捏得奇形怪状,啃到了手指头都没找着消失的馅儿。
除此外还有据说是鸭子实际像胖头陀的鸭子包,长了野猪獠牙的小狗包,以及出自徐嫣然巧手的花朵包……
虽然那朵花看起来很像是扭曲的杂草。
但徐嫣然说了,她捏的真的是花儿。
徐璈心累难数自己遭了多少心灵手巧的陷害,瞥见桑枝夏几乎绷不住的笑,凉飕飕地说:“枝枝,碗里有一坨号称是喇叭花的馅饼真的很影响胃口,你知道吗?”
没错,他说的是一坨。
出自徐明煦和徐锦惜联手创作的一坨。
虽然味道没区别,在桑枝夏的监督下也绝对是干净健康,可太难看了。
难看到直观地影响了胃口。
徐璈现在一听到揉面的声音就头皮发麻。
实话实说,他累了。
他现在就想吃口正经人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