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觉得嘴里的糕点也不好吃了。
她低下头。
气氛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外面有知了在叫,太阳热烘烘的,晒得外面的树叶都翻了卷,宁琬却觉得全身都凉。
月半边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忙问她,“小丫头,怎么了?”
连宁琬自己都没发觉,一滴晶莹的泪水吧嗒掉在她的手背。
她吸了下鼻子。
月半边总算发现了不对劲,他伸手将她下巴抬起来,看到她红得跟兔子一样的眼睛,有一滴眼泪刚好落在他手背。
他震住,“怎么哭了?”
心尖却涌上一股酸涩的感觉。
宁琬慌忙将眼泪擦掉,又闷头咬了一口糕点,“我没哭。”
“好,琬琬那么喜欢笑,怎么会哭。”
月半边拿指腹帮她擦泪。
宁琬干脆将自己手里的糕点塞到他嘴里,“你怎么每次都纵着我?”
“那还不是因为琬琬每次都护着我。”
这么坚定的护着,我都不想放开你。
“我哪有护过你?”
月半边慵懒的靠着椅子,“之前你家里人发现我老是去找你,怕我是坏人,也怕我是外面的浪荡子,你和我接触会坏了你的名声,不让你出来找我,你不是拼命维护我,说我只是从小没了爹娘,没有人疼,要不然也会跟夜溟太子一样,濯濯如洗,耀耀如天上明月。”
那天他刚好去忠义侯府找苏眠,在凉亭的拐弯处听到她的句句维护。
她阿娘问她,“琬儿,你告诉娘,你是真的心悦月半边吗?你向来善良,你是不是因为他没有爹娘,觉得他可怜,你不忍心离开他?还是因为他是红月门门主,武功极高,逼了你?还是因为他曾经救了你,你觉得无以为报,要嫁给他?”
当娘的也不是要棒打鸳鸯,就是想弄清楚月半边是不是两人,自己女儿对他是什么样的情感。
当时月半边已经彻彻底底喜欢上心思单纯善良像个小太阳一样的宁琬,听到宁琬她娘的发问,他也特别想知道。
当时他的手攥着自己的绣袍,连呼吸都屏住了,心跳得异常的乱。
她是因为自己武功高胁迫了她吗?还是因为觉得他身世可怜,毕竟她是一个在路上看到流浪小猫无家可归也会抱回家养的丫头,又或者是因为自己老是拿救命恩人来说她,她当真了。
那是月半边第一次觉得紧张。
他害怕宁琬对他是因为同情、因为可怜、因为救命之恩,他怕她说出她并不是因为心悦他而和他纠缠。
然后她听到了宁琬的声音。
坚定,毋庸置疑,对他坦荡荡的维护,她说,“阿娘,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从来没有胁迫过我,他也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
我也不是因为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他没有父亲母亲不是他的错,即便他失去所有,无一人庇护过他,可他依然长成如今守礼谦逊模样,他是太子殿下钦点的将军,他已经很好很好了,谁知道那些需要双亲庇护的日日夜夜,他跌落在沼泽里又是怎么撑过来的。
他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世来寻求我的可怜,那是他的伤疤,女儿不想再血淋淋的让他再揭开一次,他很尊重女儿,我喜欢他,不是因为其他的任何,而是因为,他是他自己,他是月倾天。”
那一刻。
所有声音都静止,头上的桃花簌簌飘落,粉色的花瓣,缀在他的肩膀,和周身,他血液沸腾,心底绽放声势浩大的烟花。
那纷纷扬扬的花瓣雨好像为了衬托他此刻的心情,飘落得异常异常的缤纷。
也是在那一刻,月半边更加坚定了他要和宁琬在一起的决心。
他很喜欢她。
这么多年,他踽踽独行,步履维艰、无父无母,天生天养,风吹他,雨砸他、冰雪覆盖他,无人问他冷暖给他倚靠,他艰难的长大。
他从未被人那么坚定的选择。
也从未被人这样明晃晃的维护。
他的心为这个叫宁琬小丫头狠狠的跳动,疯狂、炙热、,心脏一下下鼓动他的胸腔,像要跳出来。
他要她。
这辈子都只会要她一个。
“你还会回来吗?”
现在宁琬眼里对美食的兴致全无,因为这忽然要来的别离。刚刚因为这一大桌子的美食的兴致勃勃全部偃旗息鼓,甚至耷拉着眼皮。
月半边看着她,很小心的问,“宁琬,你希望我回来吗?”
宁琬抬眸,神色纠结,“可月国那里是你的家啊,我的家在夜国,夜国离月国那么远那么远,我、我却希望月哥哥能待在夜国,我是不是很自私?”
她睫毛还湿着,抬眸就这么问他,还带着些小可怜样。
月半边就等她这句话呢,不然他心里也没底,他一直以为他会当红月门门主到老,像他这样天生天养的人,没有资格谈感情,感情对他来说是奢侈。
可他
在看到宁琬的那一眼开始,命运的齿轮就开始转动。
她是他的宿命。
听到她说她希望他待在夜国,月半边忽然就有了为她赴汤蹈火的勇气。
他倾身上前,捧住她的脸,墨发随着他的动作,倾斜了一些在他身前,他睫毛根根分明,眸色却极其的虔诚,他指腹替她拭去残留的眼泪,他一字一顿,无比清晰的说,“宁琬,你记住,以后,有宁琬的地方才是我月倾天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