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贵妃对吴皇后与三皇子做过些什么呢?
倘若吴皇后身边的幸存宫人对六皇子做了同样的事,在外界看来,只能算是以牙还牙吧?
好歹他或她还没有对孙贵妃动手呢。
也有可能是没来得及。
若真是吴皇后身边的宫人做了些什么,那孙贵妃会认定“凶手与吴家有关”就很合理了。当时后宫都在孙贵妃掌控下,她唯一控制不了的就只有周太后的慈宁宫,疑心是慈宁宫祸藏了凶手,也同样合乎逻辑。
同样的,住在慈宁宫中的归氏,不可能认不出大姑姐吴皇后身边的心腹。她在镇国公一家面前的说辞,其实已经算得上是明示了。
可若真是如此,归氏又何必说得如此含糊?在镇国公府面对周家人,她压根儿就不需要隐瞒此人的存在吧?
海礁忍不住道:“这位归夫人真是阴阳怪气……既然我上辈子从未听说过周太后祸藏了害死六皇子的凶手这种传闻,那事情应该是没有被揭开。那位忠心的宫人也不知是死是活……周太后与承恩侯府都不会泄露消息,归夫人又何必说那种含糊不清的话呢?她要么说自己冤枉,什么都没做过,孙贵妃只是疑神疑鬼,六皇子其实就是意外夭折的;要么就直接坦承自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样说一半瞒一半的,是故意卖关子呢?!这下镇国公府的人就得担心,周太后到底有没有沾手六皇子的死了。若真的有……叫皇帝知道了,可是不小的麻烦呢!”
海棠道:“周太后怎么可能掺和这种事?哪位皇子上位,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况且她还把许贤妃送到了皇帝身边。若周太后当真有伤害六皇子的嫌疑,皇帝又怎会信任她荐来的人?更别说是重病期间留在慈宁宫中休养医治了!”
海礁越想越纳闷:“难道是吴皇后的宫人自作主张?她会恨孙贵妃也不出奇,但周太后愿意把人留在自己宫中庇护,还收留了吴家的三个幸存者,总要考虑后果的,不会不把人管束好吧?怎么可能会放人随便在宫中乱走?六皇子也不会无缘无故跑到慈宁宫的地界上来呀?那宫人是怎么遇上六皇子的呢?她若真的对吴家忠心,难道就没考虑过自己一旦失手,会给吴家的三个幸存者带来什么样的伤害么?还会连累太后。她都忍了这么多年,难道就不能再多忍些日子?好歹要先把归氏母女与吴珂送出宫去吧?”
当时慈宁宫中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海礁与海棠也只能靠着猜想来推断了。海礁认为自己的推测很可能接近实情,但要下定论,还需要更多的情报。他打算多往镇国公府跑一跑,多收集些消息。
另外,他认为归氏很可能见过还未封妃前的许贤妃,兴许还清楚她的真实身份。万一归氏在周家人面前乱说话,影响到金嘉树就不好了。
吴家幸存者住进镇国公府的消息,暂时还未在长安城里流传开来。海礁认为自己最好别把这件事写在信纸上,以免途中有什么差错,走漏了风声。最稳妥的法子是他当面告知金嘉树这个消息。可眼下他还腾不出空来,便打算等收集到更多的情报后,再与金嘉树细说。
海棠与哥哥讨论过后,便私下里照着记忆,悄悄画出了大楚后宫的地图。虽说她上辈子离开皇宫的时候,距离如今已经有五六十年了,但本朝在这五六十年里,除了坤宁宫大火后重建过,便没有大规模修建过宫殿了,顶多就是修修补补或翻新加固而已,那么后宫各个宫室的格局,大体上应该没什么变化。
她看着地图上,坤宁宫与慈宁宫间的距离,还有途中那一溜儿的宫院,其中甚至还有孙贵妃所住的万安宫。
记得表叔公谢文载与曹、陆二位长辈闲谈时,曾经提过,孙贵妃的宫室其实是由万安与永寿两座宫院打通的,仍旧叫做万安宫,乃是宫中最大的一处建筑群,连附属的小花园在内,论面积已超过了坤宁宫的大小,旧时这也是孙贵妃风头超过吴皇后的证明之一。曾经有很多朝臣都觉得不妥当,但因为皇帝默许,吴皇后也没吭声,孙贵妃就一直这么住下来了。虽然她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曾封后,也没搬进坤宁宫去,但就凭这座万安宫的排场,便足可见她在御前的荣宠不衰。
别看许贤妃封了妃,又生了皇子,论排面可远远及不上孙贵妃。
万安宫占了这么大一块地,孙贵妃身边又有无数宫人内侍。别说是当年刚进宫的准皇子乳母许氏了,就算是吴皇后身边老资历的心腹宫人,想要突破这重重宫宇,在孙贵妃及其爪牙的眼皮子底下,从坤宁宫逃往慈宁宫,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呢。当年的许贤妃与她的同伴,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海棠总觉得,这里头很可能还隐藏着什么秘密,不知自己是否会有知道的那一天?
次日便是大年初七,也是镇国公府早早定下的摆年酒宴客的日子。
一大早,海家人便起身梳洗,简单吃了些面食,便开始打扮妆身了。
马氏对镇国公府今天的宴席十分重视,不但自己正品大妆,穿上了最华丽的新衣,戴上了全套的金玉头面,连孙子孙女的衣裳首饰,也件件都亲自挑选过,绝对不容许自家孩子在周家有任何失礼的地方。
海西崖的衣裳佩饰也是马氏精挑细选的。他本人没有任何意见,任由妻子摆布,穿戴好后,便一直坐在炕边,一边看着邸报一边等候前院里谢文载等人的通知。
今日收到帖子要往镇国公府做客的,不仅仅是海家人,还有谢、曹、陆三位。马氏也早早连他们的衣裳佩饰一并包办了,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笑话她没有照顾好自家的客人。
海长安也收到了帖子,但他没兴趣见太多外人,早早就婉拒了,负责留下来看家。
离着午时还有很长的时间呢,马氏便催着一家人上马上车了。
海礁有些不习惯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带有银丝绣纹的黑绒面狐皮斗篷,总觉得它沉得很,如今他连翻身上马,都觉得不自在了。
他正想抱怨,便看见妹妹海棠穿着一身华丽大礼服,用端庄优雅的步伐走到马车前,却轻巧迅捷地跳上了马车,连踏脚凳都用不着,头上双鬟间插的珠花流苏竟然只是小幅度晃动了两下,不由得惊叹不已。
他小声问海棠:“这是几时学来的本事?从前怎么没见你用过?”
海棠得意地瞥了哥哥一眼:“这是秘密。女孩子的本事,你就别问了!”她还能实话实说,这是上辈子学来的宫廷礼仪与这辈子苦练的武功相结合的产物吗?
海礁没有多少与大家闺秀相处的经验,不过他想起上辈子见过的庄小姐,也是顶着珠冠步摇走路,步摇却能分毫不动的,看来这真的是女孩儿特有的本事了。
小妹与庄小姐都没叫苦,他不过是穿了件厚重点的斗篷,又有什么好嫌弃的?
海礁顿时挺直了腰杆,身手利索地翻身上了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