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说谎的吧?”达达利亚突然问道,“像是这种事情,附加上一点谎言不是更加合适?”
不能说是坦然,但罗摩遮掩的情绪确实不大。
“我倒不能说自己不会骗人,”罗摩的兴致突然有些不佳,“不过你不值得我骗些什么。”
信任这种东西,经营起来还是很麻烦的。
认真来说,罗摩只是在某些地方保持了沉默,祂没有直白地出言承认,因而导致的后续错误自然是和祂无关的。
但这种事情当事人其实很清楚,自己的沉默是为了诱导事情往那个地方发展。
如果你看到了有人被欺凌而选择了沉默或者直接离开的时候,伱的立场其实都很明显,这决然不是中立,已然是偏向了其中占据优势的一方。
沉默是一种可以诱导他人做出习惯性选择的工具,当祂以为自己很了解你的时候,你在某些地方的含糊不清就会让祂认为自己明白了一个答案。
这么一说好像是祂的错误了,可当事人自己怎么会不清楚,自己是有意不说清楚,还是真的没有注意,所以说辞含糊呢?
罗摩心情不佳。
在这件事情上祂习惯性地用了自己最擅长的手段,保持沉默,诱导一些聪明人朝着自作聪明的方向去走。
自负的人其实不少,你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就敢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全局,知道了你的所有态度。
而纳西妲不是这样,祂只是有些相信罗摩了。
“好像不太值得。”
罗摩内心轻声叹息。
诚信是罗摩习惯性的经营,但祂本质上其实并不注重承诺和信誉,祂只是看中了一个“诚信商人”会给自己的行动带来的便利,所以就会比任何一个真正诚信的人更加注重自己的信誉。
达达利亚听出了罗摩的情绪不佳。
他对罗摩的说辞倒也不意味,毕竟在年少的时候,他在北原跟随师傅习武的时候,那些沉默寡言的老师大抵上也是这个态度——你当然也算是个天才,否则我也不会和你说一句话,但和我相比,你的水平其实也就这样。
天才在更天才的人面前,就是赤裸裸地垫脚石。
这件事情达达利亚早有认知,但他很少能够有机会践行这份认知,就结果而言,他的天赋在提瓦特人的范畴内,已经是最高的一档了。
空给了达达利亚一个教训。
罗莎琳的报告里把他的水平贬的一文不值,言说这位蒙德的荣誉骑士和蒙德的骑士真的是互相应和,天生就是一对好朋友了。
对于知道这个时期蒙德虚弱的人来说,这样的言辞确实是足够辛辣了,这明摆着就是说空太菜了,菜到只能够和蒙德的骑士一起玩。
达达利亚当时是信了的。
但实际接触之后他才意识到空的实力增长到了何种程度,这种成长是完全不讲道理的。
罗莎琳也许嘴臭,但她办事的效率和态度是毋庸置疑的。
毕竟这个劳模是真的跑了三个国家,为了愚人众夺取神之心的计划鞠躬尽瘁。如果将军没有送她下去,想必还能够在须弥或者枫丹见到罗莎琳。
正因为她值得相信,所以空的成长速度才显得过于惊人了。
他从两个债务处理人就可以轻松刷掉的路边菜鸡变成了一个可以硬刚火力全开的达达利亚的精英怪,打完之后他还能够继续去参加和奥赛尔的决战,这其中的差距已经难以计量了。
而纸面数据的记录还在更替,这显然不是他的极限,在之后的每一个国家,空的实力都在飞速上涨。
这是任何人稍微统计一下之后,都能够察觉到的现实。
这个异乡人的成长速度,在元素力上的应用,都让提瓦特本地人汗颜绝望。
罗摩也是这样的天才。
他起来的时候没有人把他当回事,但那个时候他的水平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接下来他完成了登神的速度更是出奇的迅速,他走的甚至不是提瓦特一直以来流传的神之眼封神的道路,而是攫取了某一位魔神的坟茔,然后取下了祂的衣冠,坐在了祂的王座上。
这样的行为诚然过于取巧,但想要走捷径的人太多了,而罗摩是唯一一个真正踏开了这条道路的人。
愚人众没办法不感兴趣。
达达利亚不会因为差距而绝望,但他会承认差距。
天赋这种东西,其实真的挺明显的,看一眼就能够看出来。
达达利亚面色古怪,有一瞬间他突然间就被说服了,也是因此,他明白了罗摩为什么没有兴趣遮掩。
双方的对比如此简单直接,你硬要说祂给予你是为了图你什么回报,大多数人其实是不太能够理解的。
提瓦特的人神关系如此,人类虽然供奉神明,但他们都很清楚,人类给神明的供品或者别的什么,对于神明而言都是不重要的——当然,鹤观人把雷鸟喜欢的小孩子给血祭了然后恭敬地呈递给雷鸟的事情是一种例外。
连他都会因为罗摩的这一句“你不配我浪费心思算计”所轻易驱动,更多的普通人想必是更加难以拒绝这样的诱惑的。
前提是,他们能够看到这种好处。
“你想要在普通人之间推广基础的实验技术,然后利用他们的得到去引诱提瓦特大陆的其他普通人的羡慕········”
如果大家都是普通的凡人,那彼此之间的对立关系其实就很小了。
可某一个国家突然大规模地对底层的民众开放一种能够轻松获得力量和寿命的实验成果,这就会很轻易地引来其他国家民众的羡慕。
所以罗摩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两个的天才,而是更多的普通人。
“大多数时候,质量其实是碾压数量的。”罗摩话语随意,“就算把提瓦特所有的普通人摞在一起,也未必是一位正经魔神的对手。”
奥赛尔被镇压了这么久,出来之后只是游弋而过,甚至不需要做更多的动作,璃月港的普通人都差点因此而重开。
大概祂在靠近一些,这些人就会被魔神的威压给直接抬走了。
光是走过就能够杀死凡人,不需要有什么恶意,也不需要主观上有什么动作,就是单纯地经过。
差距大到了这种程度,数量其实是没有意义的。
但提瓦特人能够制造信仰,而信仰是一种特殊且好用的力量。
这就让数量有了意义。
在能够构成威胁的前提下,堆砌数字就真的有了可以杀死对方的可能性。
罗摩并没有多说。
达达利亚应该是了解一部分有关信仰的东西的,他如果知道,就会意识到罗摩省略的后半句。
他如果不知道,那就还是直接不知道的好。
执行官先生抓了抓头发。
他动心了。
这种实验的好处不言而喻,他追求力量却不至于死板到完全追求自己锻炼出来的力量。
任何可堪忆用的工具我都不会拒绝,最后它们构成的,就是最强大的我。
动心了却犹豫,就好像看中了一样东西却迟迟没有拿走一样,这当然不是因为不习惯,纯粹是因为它的价格对你而言稍微有一些问题。
达达利亚的担忧就是会沦为罗摩的一只傀儡。
“这种担忧都是因为多托雷啊。”达达利亚叹息一声,还是下定了决心。
“因为祂对散兵的改造?”罗摩倒是听出了答案。
散兵追求力量,作为神明制造的人偶,祂的身体是祂未来力量的基石,这具人偶之躯确实是十分的坚韧,足以支撑祂多次冒险。
祂一直挥霍自己的身体,然后在血战之后返回愚人众,接受多托雷新一轮的改造。
这样做的好处是散兵成长的确实很快,多托雷的技术还是值得信赖的。
坏处是多托雷要比散兵更熟悉散兵的机体,只要祂愿意,散兵随时都会变成祂手中的玩偶。
达达利亚追求力量,但暂时还不至于为了力量去变成傀儡,这就本末倒置了。
但祂最后还是动心了。
不光是罗摩的认真表态,也是因为他相信愚人众的水平。
就算不能够追上罗摩的技术力,但防备和压制总是不成问题的···吧?
“我愿意接受这种实验。”沉默片刻,达达利亚收敛笑容,“我需要准备些什么。”
罗摩想了想,“摩拉?”
“这项技术可以对外人开放,但需要大量的珍贵材料和摩拉。”
达达利亚有些牙酸。
罗摩几乎已经表态了,这种实验到了最后,肯定会发生一些对于实验人员不太好,而又十分利好祂这个操刀人的事情。
即便如此,祂还要收一笔实验的启动资金。
我要花钱请人在我的体内埋下一枚定时炸弹,还是大价钱去请来的主刀医生·······这还没开始呢,我怎么就感觉我已经有病了?
“你觉得摩拉不合适,我们也可以聊一聊别的。”罗摩摆了摆手,“反正摩拉已经快要变成某种收藏品了。”
摩拉的地位稳定,主要是因为摩拉克斯制作的摩拉十分好用。
不光是作为基础的货币,它还能够应用在各种炼金术的领域,是炼金术之中十分常见的一种素材。
如今黄金屋停产,但提瓦特大陆内部摩拉的消耗从未中断。
不是普通的交易,而是作为某种素材直接被消耗清零了。
这样一来,世界上的摩拉有出无进,摩拉的退市自然就无可避免了。
现在就算是摩拉克斯复活,摩拉的地位也不可能如此稳定了,毕竟七国谁都不想要自家的货币完全来自于另外一个国家的掌控。
他们此前不愿意螳臂当车,做这种自不量力的行为去挑战如日中天的摩拉体系,以如当时的沉默,现在有了机会,他们也绝不会松口。
“北国银行?”达达利亚挑了挑眉,“富人可是说过了,你正在联络其他的国家,打算和北国银行宣战来着。”
“它能够赚钱,能赚钱的生意谁不想要插上一脚?我只是顺水推舟了一番而已。”
罗摩不以为意。
璃月也有自己的钱庄,枫丹人也看北国银行很是不爽·······每一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应对,无所谓结果的好坏,起码这都能够证明,希望北国银行垮台的,要比为北国银行站台的人多的多。
“他如果愿意公平竞争,那自然是最好了。”
“但如果不愿意,也可以尽管用一些手段。”
这也不是竞赛,如果是竞争的话,当然是以胜负为第一要义的,手段也就无所谓了。
“他可不打算和你玩这些手段。”
达达利亚面色稍有一些古怪。
说来有趣,最支持他前往须弥的人,就是【富人】。
达达利亚也有过好奇的问询,但富人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这些人都是这样,永远在做自己的事情,有自己的计划,你问了也是含糊其辞,形同没说一样。
“潘塔罗涅说愚人众的风评太差,连带着影响了北国银行,如果在这个时候还不体面一些,大家都用不体面的手段,那就打不赢了。”
竞争虽说是无所谓手段,但通常都得讲规矩。
大家都在一个规矩里,游戏才能够玩的下去。
一局麻将四个人总不能打四个地区的麻将,统一的规则才能够好好玩下去。
如果富人打算用一些卑劣的手段,那么其他人自然也会跟着用。
这个时候最吃亏的,无疑是北国银行了。
毕竟其他人的联合银行还是个雏形,你干扰了一次无非是减缓了它的出现。
可你的北国银行实打实地在这里,我动一次刀割一次肉,这可是实打实的肉了。
潘塔罗涅只能够选择公平竞争,这几乎是他预期之中最糟糕的局面了。
理论上北国银行根深蒂固,再加上提前掌握了摩拉克斯将要退休的消息,他们本来可以裹挟着大势直接毕其功于一役,一次打服所有人的。
连璃月人都不知道摩拉克斯要退休了,谁还能比他们准备更充分呢?
但罗摩半路杀出来,窜练起了多个因为愚人众行动不满的国家,形式瞬间就变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