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少卿沉声道:“辛家的事,多谢姑娘了。既然如今我能出来了,也不好再麻烦姑娘了。麻烦姑娘告知我一声辛家人在何处,我好将辛家人接走。”
辛槐侧头看着颜少卿,心中感激万分。
若是由颜少卿的人保护他的家人,他自然更放心。
可里间的人道:“颜家自身难保,还是先查案要紧吧!”
这话,颇有些不好听。
可说得也是实情,颜少卿也未恼怒,只是,眼睛看着那随风飘荡的帷幔,沉默着。最后,不再纠结辛家人的事,转而又问道:“敢问姑娘,那些欲带走辛家人的是什么人?”
里间的人也沉默起来,好一会儿才道:“可惜,还未弄清楚他们的身份,就被一掌拍死了。”
辛槐失声道:“青云老道也来了?”
里间的人再次沉默着,未做回答。
辛槐这时才知自己问的是废话。
除了青云老道,又有谁能一掌轻易地将人拍死呢?
只是没想到,竟然连青云老道都去他家救人?
应该是溪来请求的吧?
毕竟,他和青云老道不熟。甚至,曾经的关系还是官府和通缉犯。不那么美好。
见里间的人不吭声了,颜少卿又问:“敢问姑娘,不知白莲教和太平仓火灾可有关系?”
这回,里间的人不再沉默,就见帷幔后,那道高挑的身影轻轻地摇了摇头:“并无关系。”
可颜少卿却不信她这话:“若没有关系,白莲教又是如何得知辛捕头家人会有危险的?又为何会出手救辛家人?”
里间的人突然咯咯地轻笑起来:“也许是有人想让太平仓一事和白莲教扯上关系呢?慧尘他们救人,既是为了辛捕头,也是为了自保。这也有错?”
辛槐愣了一下,问道:“有人?什么人?”
这话从何说起啊?
里间的人仍然笑道:“妾身也想知道呢!”
辛槐心中很是无奈。
他真的很讨厌这种说话像打哑谜,弯弯绕绕欲擒故纵说半截留半截半真半假的情况。
你知道什么就直接说嘛!不要让他浪费时间去猜,去调查。
烦!
既然人家盈盈姑娘不肯说,辛槐也无法,只能转而问起了其它的事:“敢问盈盈姑娘,不知那海味铺,还有那药铺的人被何人带走了?”
可这回,里间的人不打算回答了:“两位大人请回吧!能说的妾身已经说了。不该说的,妾身若是说了,要小命不保了。烦请谅解。”
没得到想听的答案,辛槐心中很失望。
可再失望也无法,盈盈姑娘都下逐客令了,他就算有再多问题,也只能走了。
他倒是想狠下心,抓了盈盈姑娘,逼她就范,将知道的都说出来。
可一想到她方才说的那句“不该说的若是说了,恐小命不保”的话,他又狠不下心。
盈盈姑娘也是可怜的打工人,就不要为难人家了。
知道他家人的情况还好,这一趟的目的也达到了。
辛槐拱了拱手:“多谢姑娘解惑。”
他深深地看了眼帷幔后那道跪坐着的高挑身影。
据他们之前的分析,这盈盈姑娘可是他们的老熟人,在周主薄一案中就出现过,然后是之后的刘真真失踪案,祁瑁被诬陷案,到了京城后,接触越发多了。
按理,以盈盈姑娘白莲教的身份,他们应该是仇人才对。
可偏偏盈盈姑娘一直在给他们提供各种重要的消息。
这让辛槐颇有些疑惑。
盈盈姑娘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他们?
因为溪来?
辛槐又看了颜少卿一眼。
颜少卿明显不甘,仍想逼问,可见辛槐摇头,只得和辛槐转身出了屋子,又在安插的那人的带领下,七拐八拐出了后院后巷,最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了一辆新的马车。
外头,北风越发冷冽,天空越发阴沉。
马车行驶了片刻,突然,天空飘起了雪粒。
辛槐老家松山偏中部,冬天也会下雪。在现代世界,他附身的那宅男在帝都上学,也是经常见雪的。
可即便如此,辛槐仍然很喜欢雪,看到雪仍然激动。
只是,此刻,辛槐看着外头的雪却无论如何激动不起来。
发生了这么多事,尤其是他的家人被他连累,他真没那个心情赏雪。
隔着车窗帘缝,辛槐看着外头的雪粒,若有所思,低声道:“大人,您可知,盈盈姑娘说的那句,有人想让太平仓火灾和白莲教扯上关系这话是何意?”
话问出好一会儿也不见回答,辛槐目光从外头收回,转头看向对面的颜少卿,却见这人低垂着眼皮,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这副模样,辛槐不是第一次见,倒也不觉得奇怪。
颜少卿有秘密,青云观的秘密,白莲教的秘密,刘家的秘密
,真永的秘密,千叶庵的秘密……
每回涉及到秘密,颜少卿就是这副表情。
之前,对于这些秘密,颜少卿不说,辛槐向来也不多问。
可如今还不问吗?
如今的情况,可是关系到颜尚书的性命,关系到颜府的安危,关系到他家人的安危啊?
“大人……”辛槐身子前倾,轻轻碰了碰颜少卿的胳膊,低声喊着。
才碰一下,颜少卿便回过神来,抬起眼皮看向他,目光中带着一丝茫然,问道:“怎么啦?”
辛槐沉默片刻,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如今这情况……白莲教、青云观道士的那些事……大人可以和我说了吗?”
颜少卿眼中闪过诧异,显然没想到辛槐会直接问这些事。
明明以前他不说,辛槐从来都不会问的。
颜少卿收回目光,低垂着眼皮,看着炭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抬头看着辛槐,沉声道:“你说得对,事到如今了,有些事情能说的,确实不能再瞒着你了。”
什么都瞒着辛槐,怎么查案?
他目光转向车窗帘缝,看着外头越下越大的雪,轻叹一口气,低声道:“当年水泽山庄……其实是白莲教内部清洗……”
对这话,辛槐并不觉得诧异。
之前在水泽山庄,见到满地的青色白色衣衫的尸体,他就曾经这么猜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