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槐反应过来,大喊道:“姐,你羊水破了。”
他连忙起身扶着女人,又冲院墙大喊道:“颜少卿快回来,姐姐羊水破了,要生了,快去请稳婆啊!”
正追宋世贵的颜少卿剑眉一皱。
他该回去吗?
若是按以前的他,自然是任务要紧,不可能会去管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
但他知道,辛槐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喊他的。
在敬业这方面,辛槐不比他差。
辛槐这么喊,必定是有原因的。
眼看着就要追上了,但颜少卿当机立断,立马停下脚步,转身往回跑,大喊道:“我来了!”
他这一转身,这一喊,救了他的命。
黑衣人一手扣着个手雷,一个拿着火折子。就要点火往后扔了。
他看着颜少卿远去的背影,飞上院墙,进了院子里。
他听到女人痛苦的哀嚎声,他听到一道年轻清脆的声音大喊着:
“快,快帮我把姐抱床上去……”
“快去喊稳婆,姐羊水破了,马上就要生了……”
哀嚎中,院门“咯吱”一声被猛地打开,脚步声跑出院,有人大喊:“稳婆住哪一家?张婆婆住哪一家……”
持续的哀嚎中,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那年轻清脆的声音大喊道:“姐,不怕不怕,稳婆来了。”
老妇人的声音响起:“哎呦呦,不着急,让老婆子我瞧瞧……”
“别在这儿傻站着啊!快去烧热水,还有你,拿蜡烛过来,快烧剪刀……”
“哎呦呦不行啊!怎么流这么多血?胎位不正,这是难产啊!不行不行,老婆子也没办法了……”
哀嚎声渐渐弱了下去。
黑衣人拳头都握出血了,终于,他松开拳头,从黑暗中走去,飞上院墙,进了院子。
屋门口,那两个男人堵着稳婆,稳婆满手的血,脸色苍白。
那小白脸说着各种好话:“婆婆,你再试试,只要能母子平安,我给银子,一百两,如何?”
婆子犹犹豫豫,但最终还是抵不过一百两银子的诱惑,道:“我最多只能保一个,快做决定,保大还是保小。”
小白脸只犹豫了一下:“保大,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
婆子正要转身进屋,黑衣人走上前,沉声道:“都保!”
颜少卿早已知晓他进了院子,但一直装作不知道,此时才和辛槐一同转身看过去。
黑衣人从黑暗中走到灯笼光芒照射到的地方,看着辛槐,道:“这是我姐的遗腹子,我姐十分看重他,没了孩子,她估计也活不下去。听说你医术了得,你能救她们吗?你若是能救他们,我跟你们走。”
辛槐看着那张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脸,看着他握在手里的手雷,高悬的心终于落了地。
他赌对了。
他点了点头:“我可以试试,只要你不嫌我是个男人,坏了你姐的名声。”
黑衣人冷笑一声:“比起性命,名声算个屁!”
辛槐直直地看着他:“希望你说话算数。”
黑衣人咬牙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两人对视一眼,辛槐转身推婆子进屋:“走,帮我的忙!”
又对屋外的两人道:“多弄些蜡烛来,越多越好。”
……
数支蜡烛点燃,照得屋里明亮一片,床上的女人看着屋子角落的黑衣人,忘了痛疼,泪流满面,哭喊道:“小贵,快跑,不要管我……”
见女人除了满脸的汗,除了身下的血,人还清醒着,并未被挟持,黑衣人稍稍放了心,安抚女人道:“姐,没事的,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女人摇头哭道:“不,生不下来的,我真的尽力了,我真的没力气了……”
黑衣人狠心不看女人,紧握着手雷,看着戴着面巾鱼鳔手套的辛槐吩咐婆子:
“将衣物撩起来,只露出肚皮,其它部位遮挡住……”
“烧酒给我……”
“大人,给她点穴,不能让她中途醒来……”
“我要开始了……”
颜少卿点了穴,女人头一歪睡了过去。
他退至屋里另外一个角落,只留婆子在辛槐身边。
婆子战战兢兢。
接生的事她干过无数回,但头一回屋里有男人留下的,而且还是三个男人。
这些男人就不怕晦气,走霉运吗?
而且,这长得比女人还要好看的小白脸要作甚?
是要给女人接生吗?
闻所未闻!
可看在一百两的份上,婆子识趣地什么都未说,什么都未问,只安安静静地给小白脸打下手。
辛槐从未动过剖腹产手术。
但同做菜一般,虽然从未做过,但看过无数次剖腹产手术的视频。
对一个法医来说,就算是实习法医,剖腹产也不是难事。
他手头的医用器械虽然不足,但足够动一场手术了。
差的只是无菌的手术室,监测设备,无影灯,麻
醉师,药物……
可在这个世界,以如今这情况,也只能将就了。
消毒可以用烧酒替代,麻醉有颜少卿的点穴,无影灯……除了满屋子的蜡烛,稳婆还帮他举着一支蜡烛呢!
检测设备靠经验,药物……暂时不需要。
颜少卿站在角落,静静地等着,一只眼睛看着辛槐,一只眼睛看着宋世贵。
他自然是相信辛槐的,必定能保母子平安。
他担心的是宋世贵。
这厮一手抓着手雷,一手抓着火折子,万一激动起来,失去理智,点燃手雷,伤到辛槐就不好了。
反倒是宋世贵,本来应该是最紧张的那个人。
姐姐外甥性命堪忧,他自己也面临着死亡,但他偏偏很冷静。
干他这一行,早已将生死看淡,唯一放不下心的是姐姐。
若是姐姐母子平安,一切好说。
若姐姐一尸两命,那也很办,点燃手雷,他们所有人同归于尽。
直到辛槐手伸进女人的肚子,在婆子目瞪口呆中抱出一个血糊糊的小东西,他的心终于悬挂起来。
辛槐倒提着小婴儿,一只手朝他屁股拍了一下,顿时,响起了嘹亮的啼哭声。
辛槐头也不回地道:“恭喜了,是个健康的男婴。”
他剪断脐带,将孩子放一边,开始给女人缝合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