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东星域-厄斯白涅斯星区-法雅

一颗蓝绿色的美丽行星，轨道上运行着两座铁灰色的巨型人造空间站，这两座空间站的前身便是法雅的两颗天然卫星，罗素将赛伯勒克斯兵工厂部署在上面，先后挖空了两颗月亮。

被掏空的小行星被后来的真理修会改造加固，在近300年的时间里逐渐发展成了现在的样子。

两座大型空间站中汇聚了真理修会积累至今的大量研究成果与技术结晶，是整个远东星域当之无愧的学术中心。但在这两颗高度工业化的钢铁卫星下方，法雅主星的本体却被郁郁葱葱的巴奥森林所覆盖，人工开发的痕迹已然近乎于无。

这样反差的一幕是罗素的个人兴趣，他喜欢将自己的母星改造为美丽的自然天堂，而不是像这个宇宙的人类那样把生养自己的神圣泰拉糟蹋成一片干涸枯竭的剧毒死地。

在法雅上空的2号太空城中，一场学术会议刚刚结束。

一名身材高大、躯干上有着多处义体植入与改造痕迹的衰老男子，披着一件白袍从主位上站起，在另一名参会者的搀扶下缓慢地走出会议室。

此人便是真理修会机械部的正职主管，古斯塔夫，由于排斥深度义体改造与意识格式化的缘故，年仅241岁的他已经垂垂老矣，各项身体机能都处于十分危险的状态。

老一代科研工作者总是这样，他们顽固的脑袋里总是怀抱着人类帝国的古旧观念不肯松手，年轻人们对此嗤之以鼻。

古斯塔夫在学生的搀扶下，看着一个个挺拔矫健的背影从自己面前走出会议室，他们都是经过了整合式义体改造的年轻人，精力充沛，朝气蓬勃，只看外表的话每个人都是容光焕发的俊男美女，但实际上他们身上的有机体血肉组织往往比机械修会的高阶贤者还要少。

“他们实在太无礼了，老师您为修会的科研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这些年少轻狂的家伙对您却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哪怕装一下呢？”搀扶着古斯塔夫的学生愤懑地看着参会者们匆匆离去的背影，为自己的老师鸣不平。

古斯塔夫本人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因为我当年做出的贡献，对现在的真理修会已经无足轻重了。”

学生一时无言。

真理修会机械部主管古斯塔夫，其一生最大的成就，便是在当年法雅南大陆地下研究所的简陋环境中攻克了精金合成、零素涂层、净灵场域等重要技术的大规模生产难关，为人类联邦的星舰可以无惧混沌地飞出太空打下了基础。

然而他当年禅精竭虑艰难攻克的技术难关，在现在看来却已是平平无奇了。

“年轻人们拥有更好的教育环境，更扎实的学术功底，还有更健康的身体和更清醒的大脑，我当年鼓捣的那点小玩意，在现在的他们看来就像是小学生算数。”古斯塔夫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不能指望一群大学生去尊敬一个靠做小学数学题而功成名就的人。”

“即使是那样，可是！——”

学生还欲再说些么，但古斯塔夫打断了他，“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不希望将宝贵的时间用在无意义的争辩上。走吧，我们去继续之前的课题。”

“……是，老师。”

师生二人缓缓离开了2号太空城的会议室，向古斯塔夫的私人实验室走去。

数百年来，古斯塔夫一直都致力于研究那些最贴实际的应用科学，有人说他缺乏创新，有人抨击他江郎才尽，但这位老迈的部长从未理会过，他的研究总是深入那些被认为是吃力不讨好的领域，与那些初出茅庐急于做出成果证明自己、获得社会地位的新血是截然不同的方向。

最近数十年，他正在研究的课题便是有有关太空死灵的‘黑石’。

“这不是什么新的创造，而是对已有异形科技的反编译和再解读，这个项目无法为我赢得现在学术界的尊敬与赞赏，你跟着我也得不到所有年轻人都想得到的地位与自我价值的实现。”古斯塔夫站在研究室的门口，任凭智控机仆为自己做全身净灵。

他对身后的学生说道：“你还年轻，现在改变研究方向还来得及，没必要把大好年华浪费在与和我这个糟老头子一起死磕黑石造物上。”

学生沉默片刻，轻声问：“既然这项研究无法为伱带来更多的尊重与相应的学术界地位，你又是为什么要将自己所剩无几的时间投入其中呢？”

“因为它能为修会带来更大的利益。”古斯塔夫简单地答道：、

“反编译黑石无法让研究它的学者声名大噪，但却可以为真理修会，为人类联邦带来巨大的帮助。”

“新时代的学者更注重一种名为‘性价比’的东西，为研究付出的时间精力必须高效地转化为自己的地位与名誉，他们拒绝付出无用的努力……但我早已功成名就了，我有足够的话语权向联邦申请到足够的资源，无需精打细算地与同行争夺时间抢发论文以夺取虚名，所以我可以静下心来，做一些对联邦真正有益的事情。”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总要有人去做，那么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我也是如此，老师。”学生轻声说道。

“希望你看见师兄师姐们人前风光的样子时不会后悔。”古斯塔夫叹了口气，走近了研究室自动打开的大门。

和学生的谈话让他的心情放松了些许，但古斯塔夫的神情依然凝重。

因为他对黑石的研究已经陷入了瓶颈。

太空死灵写入黑石造物中的逻辑编码与人类的编程语言完全不同，甚至连指令体系都没有半点相似性可言，反编译这样的科技造物没有什么捷径可走，只有用海量算力硬堆上去的暴力解法，消耗的资源时间，与取得的研究进度完全不成比例。

所谓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无怪乎如是。

除非有一个太空死灵的技术官僚愿意亲自过来将太空死灵的逻辑编码教授给人类联邦的学者，否则这样笨拙的破译仍将持续下去。

古斯塔夫已经走对了路，真正解开黑石的秘密只是时间问题。

但这个时间会很长，很长……长到他的生命自然终结，也未必能看到那条慢若龟爬的进度条走到尽头。

“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暴力破解的速度快一些，但我需要得到的领袖或者灰风秘书的批准。”古斯塔夫的眼神有些犹豫。

他明白，自己需要更多的算力，需要更灵活的自适应运算逻辑，需要……拥有自我迭代进化功能的强人工智能。

新年快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