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朗来到公安局刑警队，就看到局长带着三个人走了过来，其中有一对60岁左右的夫妇和一个30出头的青年人。

局长对刑警大队长孔强介绍说：“贾云高先生是云高集团的董事长，是东江市著名企业家，贾樱枫是他的独生女儿。”

“这位是贾先生的夫人，这位是他的女婿。”局长用手指了指贾云高身边的老妇人与年轻人。

林朗看到贾云高身材高大肥胖，体重已经超过200斤，行动有些迟缓，但仪表堂堂，气宇不凡，年轻时一定也是惹人注目的帅哥。他满脸铁青，一言不发，嘴角隐隐有些颤动。

贾夫人与贾云高站在一起，显得很矮小，是一个普通的老妇人，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的皱纹很明显，两只眼睛红肿，像已经哭了很长时间。

贾云高的女婿胡子言非常帅气，衣着考究，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眼镜后面的眼睛充满了血丝，他是连夜坐晚间航班从深圳赶回东江市的，一早与岳父、岳母来到公安局，可能是一夜未眠的缘故显得很疲劳。

“贾先生夫妇与女婿想看看女儿与两个外孙的遗体。”局长对刑警队长孔强说。

“贾先生最好不要看，烧焦后的遗体可能对你们冲击太大，如果要看，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孔强看看局长，有点小心翼翼地说。局长把这个难题交给自己，他不能说行，也不能说不行，他必须先提醒一下，即使有什么后果，也与他无关了。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看看小枫，两天前，我们还一起吃饭，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说着，贾夫人就开始流泪。

“妈，您要注意身体，您已经哭了一晚上了。”胡子言说着给岳母递上了纸巾。

“既然这样，小林领他们去法医室，今天法医要进行尸检，我给法医打电话，看完遗体再尸检。”

公安局技术中心是一座独立的小楼，林朗领他们过去。

法医室，解剖尸体的不锈钢平台上用白布覆盖着一大两小三具尸体。

“火灾已经把人全部碳化了，看遗体会很残酷，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法医在旁边叮嘱道。

“我要看我的女儿！”贾夫人有些声嘶力竭地说，一把挣脱了丈夫的手，扑到解剖台前，猛地把白布扯了下来。

三具尸体已经炭化，如果不靠近，会误以为是三根烧成黑炭的树桩，尸体的皮肉基本烤焦了，体型弯曲，好像只有原来的一半大小。虽然尸体的焦臭味不像林朗昨天下午闻到的那么浓烈，但依然可以闻到一股明显的尸体燃烧后特有的臭味。

“我的女儿——”贾夫人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身体就瘫软下去，胡子言连忙用两只手架住她，把她扶到门边的座椅上。

“女儿你死得太惨了——呜呜——呜呜——”

贾夫人嚎啕大哭起来。

突然，她猛地站了起来，几步走到林朗跟前，紧紧抓住林朗的手。

她眼睛直直地盯着林朗，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一定要抓到那个罪该万死的保姆！枪毙她！”

林朗的手都被她的指甲抓得生疼，但他强忍着，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现在犯罪嫌疑人已经投案自首，我们正在调查。”

“你们一定要尽快调查，严惩罪犯，给我女儿的在天之灵一个说法！”

贾云高说着，眼泪从脸上滚了下来。

胡子言过来搀着岳母，她的双手才逐渐从林朗的手上松下来，林朗看到自己的手背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血痕。

贾夫人坐下后，贾云高与胡子言再次近距离看贾樱枫与两个小孩的尸体。

贾云高只看了一眼就泪流满面，踉踉跄跄地走到座椅旁边，颓然地坐了下来。

胡子言的嘴唇在不住地哆嗦，眼泪从眼镜后面不断溢出来，从脸上滚落到地上，他的喉结一上一下，好像努力克制着什么。

林朗想昨天下午，他闻到尸体的焦臭味，一阵干呕，好像就是这个样子。

“后面我们要进行尸检，请你们先回去吧。”那个中年法医对他们说。

他们离开了法医室。

林朗对胡子言说：“胡先生，请到刑警队，我们想核实一下昨天的情况。”

“我正好也有一些证据要向你们反映，爸妈你们先回去吧，等会儿我就回去。”

贾云高搀着夫人慢慢地走出了公安局技术中心。

林朗与胡子言一起来到了刑警队问询室，很快刑警队长孔强走了进来。

“胡先生，有些情况需要向你核实一下，你昨天去了哪里？”

孔强问，林朗开始笔录。

“我前两天因为公司业务的事都在深圳，昨晚从深圳坐晚上11点的飞机，今天凌晨2点，才赶到岳父母家，我的同事与岳父母都可以证明。我是云高集团的副总，岳父是董事长，我去深圳谈业务就是董事长安排的。”

“你是怎么知道你家发生火灾的？”

“昨天下午2点半，临江雅筑小区物业给我打电话，说‘你家着火了’，我问‘大人、孩子有没有事’，他们说‘不知道’，我就预感到出了问题，他们故意不说。”

“我立刻就订了当晚的飞机票，从网上看到了临江雅筑火灾的消息，才知道我的妻子与两个孩子都烧死了。”

说着，胡子言摘下了眼镜，用手背揩了揩眼上的泪水。

“我看到你们的‘警情通报’才确信是保姆周清越放的火，我们对她很好，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竟然这么恶毒，烧死了小枫与我两个儿子！呜呜——呜呜——”

胡子言放声大哭。

看到胡子言悲伤的样子，想到贾樱枫与两个儿子被烧死的惨状，林朗忍不住眼眶湿润了。

“胡先生，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请想开一些。”

林朗自己都觉得这些只是安慰的套话，但也想不到更确切的话语去安慰胡子言，在烧成木炭一般的尸体面前一切安慰的话语都是苍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