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是两个世界，一副科技眼镜架起了两个世界沟通的桥梁。

戴上眼镜的那一秒，顾锦行听见了很多声音，看到了很多人影。

那是不久之前，倒在他身边的战友们。

“王文、赵广、孔翰……”

顾锦行一个个叫着他们的名字，惊喜地发现所有人都在。

他想抱住最近的一个兄弟，然后绝望地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他们的虚影。

顾锦行抱了一个空，扑在了空地上。

夜百翎看着他的动作，不忍地说了一句：

“他们只是魂魄，没有实体。”

他们已经死了。

拥抱是一种奢望。

顾锦行的眼泪一直在掉，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所有的言语最终汇于一句：“对不起！”

孤江一队的小队成员们见顾锦行哭了，一个个都很无措，纷纷飘过来安慰他：

“队长，你别哭，我们赢了，我们保护住了药剂，保护住了地下研究室，我们该高兴的。”

“是啊是啊队长，一队还有你，还有小安，我们没有全军覆没，我们该高兴的。”

“牺牲是很正常的，进一队那天开始，我们就有准备了，我们没给一队丢脸，没给一队的神话丢脸，我们该高兴的。”

他们抬手想擦掉顾锦行的眼泪，可他们没有实体，只能看着他们最在乎的队长掉眼泪干着急。

一旁的夜百翎看着他们完不成的动作，伸手替他们把顾锦行的眼泪抹掉。

可是顾锦行的眼泪越来越多，她根本抹不完。

顾锦行看着其中的某道身影，骂了一句：

“赵广你个傻子，你替我挡什么枪啊，该是我保护你们。”

赵广的魂魄爽朗地笑了一声，

“都是老爷们，快别哭了，队长你都保护我这么多次了，换我护你一次怎么了。

不说远的，就说咱上一次执行外出任务，队长你要不拉我那一下，我当场就没命了。”

王文的魂魄也凑了过来，

“队长你快别哭了，你给公主殿下的手都弄脏了，男子汉大丈夫，咱有泪可不轻弹啊。”

旁边的孔翰说道：

“队长，俺们都是孤儿，没有家人，谢谢你这些年给了我们一个大家。

谢谢你家世这么好，却从未嫌弃过我们的出身，肯和我们兄弟相称。”

另一魂魄跟着说道：

“是啊，谢谢队长，每年大年三十都没忘了我们，叫我们去你家过年。

你不知道，我小时候最怕过年了，可自从跟了你，我最期待的就是过年。

过了年，我们就可以去你家包饺子了，我最喜欢你家的加长大桌了，咱一队的人都能坐下。

你调的馅儿也很好吃，比我吃过的所有饭店都好吃。”

……

所有的魂魄七嘴八舌，讲着他们的过往，讲着他们的中秋，讲着他们的每一个节日，讲那些他们并肩作战的日子。

魂魄中，有人说了一句：

“队长，这些年你虽然是副队，但大家心里都在偷偷叫你队长。”

赵广‘呸’了一声，

“只有你才是我们的队长！江景深那狗东西就不配！

咱也不知道他当年到底完成了什么神话，说不定又是抢了谁的功劳，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抢队长你的功劳了。”

王文对顾锦行说道：

“队长，我们的眼里你才是神话，永远的神话！”

顾锦行神情恍惚，‘神话’两个字勾起了他最不好的回忆。

忽然间他崩溃大哭，拼了命地给孤江一队的小队成员们磕头，嘴里嘶吼道：

“不，我不是神话，真正的神话们已经死了，全都死了，他们所有人都被江景深灭了门，没有一个活口。

江队也是神话，真正的神话，真正的年轻一代第一人，但他被人换了芯子！

江景深他不是江队！不是江队！不是孤江一队的队长！”

顾锦行头都磕破了，还在磕，他神情癫狂，嘴里一直在说：

“对不起！对不起……”

夜百翎见他这个样子给他扯了起来，连续抽了他好几个巴掌，最后给他按进怀里，说了一句：

“顾锦行，你给我清醒一点。

你是神话的延续，是神话最后的火焰，是所有人把你点起来的，你绝对不可以熄灭！

你要活着，活着才能给他们报仇！活着才能做到想做到的事。”

她懂了，脑海里所有的猜测，都在听到江景深换了一个芯子时，串成了一条线。

她把顾锦行脸上的科技眼镜摘了下来，对围过来的魂魄们说：

“你们去轮回吧，顺着我给你们的气息，你们下辈子还会回到这片土地上。

祝福你们下辈子都可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我会做到我承诺过的，你们放心的走吧。”

魂魄们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他们的队长，对夜百翎道过谢后，向远处飘去。

顾锦行还在夜百翎的怀里嚎啕大哭。

江景深换了个芯子，这个秘密他藏了五年。

五年里他小心翼翼，给江景深做狗，就是为了寻找当年的真相。

他要想办法证明江景深不是江队。

他在奢求有一天江队可以回来，继续延续他的神话。

可五年，他越来越绝望，江景深还是那个江景深，他背负着江队的神话，享受着江队该享受的荣耀，却将江队视如珍宝的一切全部摧毁……

顾锦行哭累了，抱着夜百翎说了一句：

“我总觉得，我等了你好多好多年。”

他似乎也陷入到了幻觉之中。

他仿佛看见自己被碾压成一坨的身体，而他的灵魂就飘荡在这世间。

有一天，他和她，又或者不是她的人，还有另一个人，他们跪在一个地方好像在求一个虚影。

那个虚影对他说：

“至于你，什么都不用付出，她也是个孤儿，她没有家，她最害怕寂寞了，你便向待其他人那样好好待她就可以。”

夜百翎看着顾锦行离了魂的眼睛，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顾锦行呆呆地看着夜百翎，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说他们还会回到这片土地上，是认真的吗？”

夜百翎点点头：

“二十年后，如果他们回到X局，你一定会认出他们的。”

顾锦行松开了夜百翎，闭着眼倒在了空地上。

再睁眼，他的眼中只有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