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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七章 疯女事件

大家看过之后,大声称好。说这是公益广告,可惠及更多的眼疾患者。那医生一阵苦笑,身子瑟缩着离开,耳边萦绕着那位便衣警察说的话,宁愿柜里药生虫,但愿世上人无病。行医者,就应该有这种境界。

双目失明的父亲恢复光明后,韩虎生对钱济世非常感恩。而且有感恩的行动,他加班加点编写整理钱济世的戴“罪”立功的事迹材料,经呈报上级司法部门批准,给他减刑4年,当年就刑满释放。

钱济世回家后得知,父母因受他坐牢的牵连,经受不住被抓去挂黑牌满村游斗的折磨和恐吓,均双双投河自尽。他家的几间房屋也就充公,成了生产队堆放稻谷的仓库。当时生产队的人见他回家没有房子住,就通过队长找到仓库保管员,把钥匙给他。未料,钱济世不要,说他家的房屋他不住了。

这时,正抽着一角五分钱一盒公鸡牌香烟的钱队长吐出一道灰白的烟圈之后,望着钱济世说,你是生我们的气吧?!我们马上安排社员把存放在你家屋里的稻谷腾出来,你家的房子还是还给你。

钱济世微笑着说,我不生气,我有地方住。钱队长把烟蒂掐灭了一丢,冲着他问,你住在哪里?钱济世说,我住寺。花岭寺不是空着吗?钱队长颇感诧异,说那里非常简陋,能住吗?钱济世回答,简陋不怕,我这个人不是很简单吗?

钱队长见他很执拗的样子,只好随顺他,却也想帮助他,还特地安排夹米机机手,把仓库里的稻谷称两百斤出来用夹米机夹成带糖的米,再用风车一扇,两箩筐白花花的大米就凑成了一担,钱济世就挑起来,绕过屋场,沿着一条土路,朝崇山峻岭中的花岭寺走去。

这会儿,一名叫钱包大的社员追上荷着担儿已是满头大汗的钱济世说,让我换着跟你挑一截路吧!

不用。钱济世走了几步,却把装了两箩筐米的担儿歇下来,回头朝一笑嘴里露出一排白牙的钱包大说,来,帮我把这担米挑到花岭寺去。我要到深山溶洞中去打一个转。钱包大走过来问,你去那儿干吗?

你不知道吧?当年我被抓去坐牢之前,我将花岭寺里能够搬动的菩萨塑像用青布包封,都搬到那个深山溶洞里收藏,免得被“破四旧”的人毁了。现在时代不同了,允许宗教信仰自由,一向信仰佛教的我,只想把那几尊菩萨塑像请回花岭寺来,为我持戒净修再现庄严道场。

哎呀!你说的那个深山溶洞吗?小瘦脸的钱包大一双眼睛睁得很大,这会儿声音也大。

是呀!怎么了?钱济世这么问他,问出了端倪——他被抓去坐牢不久,生产队有一个叫钱彪显的社员在山林中砍柴,突然下大雨,没有哪儿躲雨,就算藏身大树底下,雨下大了,雨水嘀嘀哒哒落下来,还是会打湿衣服。

钱彪显在林子里钻来钻去,想找一个更好的避雨处。忽然发现那边一个山洞,他就走进去避雨。洞里很宽敞,洞顶像一个鸡蛋壳的形状,浑圆如盖,左右洞壁不像房屋的墙壁那样一掌平,而是凸凸凹凹,有的部位还有缝隙,上面粘些蝙蝠屎什么的。

钱彪显不在意这些,他朝这个溶洞里面仔细瞧,黑魆魆的,深不见底。这倒让他产生了好奇感,就继续往洞穴的深处走,只走一两米远,就暗得看不清楚轮廓了。

而且洞穴里面好像越来越小,人不能挺直身子,只能弯腰行进,再行进几步,他触碰到一堆码放的用布包着的大疙瘩,也不知是什么,他就将其中一件拖到山洞前面的亮处打开看。

呀!布里面包裹的都是木雕菩萨像。钱彪显忽然起了个念头,他将洞穴深处用青布包着的几尊菩萨像全部拎出来,待洞外住雨后,全部送到大队部屋前场子上,图表现似的对大队长说,今天我要把从山洞里搬来的几尊菩萨像,当“四旧”破除。

大队长笑一笑,不置可否,既不像支持,又不像反对。他批着手走开,只站在场子边说,是哪个把木雕菩萨像藏到山洞里去的呢?钱彪显说,前几天我们到花岭寺去看,几尊菩萨不见了,谁知已被人藏进了山洞。

大队长又问,是谁藏的?钱彪显说,我估计是钱济世藏的,现在他已坐牢去,我新发现这又是他的一条“罪状”哦!他不破“四旧”,还要保护“四旧”。今天我要当着大队长的面大胆地破“四旧”。

说着,钱彪显抡起早已准备好的一把斧子,朝一尊尊木雕菩萨劈去,有的劈成两块、有的劈成三块、有的劈成多块。许多社员围过来看,一言不发。

当时钱包大也在场,他在心里嘀咕:要不得,这几尊木雕菩萨又没有沾惹你,你干吗要劈哦!虽然现在提倡破“四旧”,但没有哪个干部逼着你去捣毁庙里的菩萨。

劈完了几尊木雕菩萨,钱彪显像一个在台上作了精彩表演的夺人眼球的成功主角,他余兴未艾地讲,现在这已经不是木雕菩萨了,是一堆干柴,谁要谁捡回去烧。

可是没有任何人走过去把这“一堆干柴”捡回去烧,社员们一个个像看完了热闹一样均作鸟兽散。

大队长没有走,也没有表扬钱彪显破“四旧”的突出表现,而是说,钱彪显,既然没有人要“这堆干柴”,你就收拾收拾吧!不要放在大队部门口。

就这样,钱彪显把“这堆干柴”缚成一捆,放在肩上扛回家去,到了冬天将“这堆干柴”一块一块地拿出来放进火塘里烧着烤火取暖。

可也不是那么舒服,这些木雕菩萨由于制作时涂了油漆,眼下成了块状的木条放在火里烧,就有一股呛鼻的油漆味,很难闻。

让钱彪显更不舒服的是自那次用斧头劈了木雕菩萨,不久他的脑壳总是疼,像被斧头敲击一样的,到医院开了止痛药,一把把地吃都治不好,也不止痛,没有办法,他只好忍着痛。

第二年春节刚过,他的儿子就出车祸死了;第三年,他那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突然疯了。疯了也罢,还辱门败户的,平时总是把身上脱得一丝不挂在这个屋场、那个村坊游走,还唱些稀奇古怪的别人听不懂的歌。

她娘——钱彪显的妻子阻止她胡来,要给她穿衣服遮丑,她的力气格外大,一把抓住娘的头发按在地上一顿暴打。之后又把娘给她强行穿在身上的衣服脱光,嘻嘻哈哈地在路上奔走,见到生人熟人就像没有见到一样,装腔作势抑或声情并茂地表演她的“节目”。

她娘绝望了,生了两孩,一个死,一个疯,受不了。不多久,她娘就跟外地的男人跑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钱彪显成了孤家寡人,现在家里只有他和一个嫁不出去的疯女。

钱济世听到这里一阵叹息,说这是报应,当初不该把他藏在山洞里的木雕菩萨当“四旧”破除,还用斧子劈烂,当柴火烧,要不是造了这般罪业,他们一家也不至于败落到这个地步。

这时,钱包大睁大眼睛问,济世,常听说菩萨大慈大悲,有容量,不会见世人之过,也不会报复人,怎么钱彪显受到如此报应,这不都是菩萨在报复他们家吗?这也报复得过于惨了。我真是不明白,你能不能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