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从宫人手中拿过一碗堕子药,命令沈煜给我灌下。
他迟疑片刻还是做了。
他端着瓷碗,坐到床榻边,盯着我,眼中满是为难和不舍。
我求他放过我的孩子,他说大局为重。
我说接连堕胎我将来恐怕无法生养。
他说他会给我抱养一个。
我求他放过我这一回,我跟他出宫,再也不来皇宫了。
他说,晚了。
然后,他便掐着我的两腮,将堕子药给我灌了下去。
我猛地睁开眼,坐在火炕上出了一身冷汗。
沈煜坐在椅子上,见我醒来,端着姜水走来。
“小腹还痛吗?”他担忧道,“蓝九说你腹痛难忍,还让他给你煮了红糖姜水。”
“我刚拿去温了温,现下喝刚好。”
瓷碗递过来的瞬间,我猛地抬手将碗打翻。
瓷碗碎裂,棕色的汤汁溅了沈煜一身。
他愣了愣,俯身将碎瓷片捡了起来。
“烨哥哥,若我再有身孕,林卿卿来害我,你会怎么做?”
“若是皇后下毒,你当如何?”
听到问话,沈煜沉默了,许久才道,“待时机成熟,我会连本带利一并收回来。”
果然还是这样,我只是个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大局为重,时机成熟,多好的借口。
“你出去吧,我好多了。”
说罢,我裹上被子,歪头倒在火炕上。
“晚饭已经做好了,我亲手做的酸汤鱼和红烧排骨,还给你捏了一碗牛肉丸儿。”
他平静地说着,我抬手摆了摆,“我不饿,想睡觉,你走吧。”
“那我陪你。”说着,他脱了鞋,上了火炕。
那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刺激得我刚刚平静的心又翻涌起惊涛骇浪。
“烨哥哥。”
“嗯。”
“你若不肯杀了那几个女人,给咱们孩子一个公道,便不必再来找我了。”
我抬手抹了把泪水,认真道,“就此一别两宽。”
“你敢!”
沈煜将我的身子翻了过来,与我脸对脸,盯着我的眸子,一字一顿道,“你以为我跟你说抓捕秋娘是开玩笑?”
“那你去吧,连我一块儿都关地牢里。”
我轻蔑地笑着,“我和我娘宁死都不会任你拿捏。”
“董玉婉,你别逼我!”
沈煜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说,哑着嗓子将我的身子压在身下。
“你娘为苏家军提供银钱,已经触及了那位的底线。”
“苏家军的人盯着你娘,想来便是要直接夺财害命。”
“那便都去死吧,左右我也活够了,在我那一双儿女被毒死的时候,我便不想活了的。”
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我歪头,不看沈煜,抽噎着开口,“沈掌印,都说你权倾天下,都说你杀伐果断,杀人如麻。”
“我却觉着你是个懦夫,你的一双儿女,你沈家的血脉,被人毒杀,你都能忍。”
几滴泪水砸在我的耳畔,他抬手擦了擦那属于他的泪。
“若是旁的妃嫔如此,我早便将她全族灭杀。”
“现下时局不稳,后宫与官员同气连枝,杀了她们,你说会出什么乱子?”
我闭上了眼睛,不再开口。
柔软的唇吻干了我脸上的泪水,一路向下,在我的颈肩处厮磨着。
若是从前,我定然会控制不住去迎合他。
而现下,我竟丝毫感觉都没有。
哪怕是肚兜儿被扯开,我依旧如尸体般,没有任何反应。
“玉婉,你不爱哥哥了,是吗?”
见我没有回应,他狠狠地咬了我一口,我依旧一动不动。
“你在想苏墨,是吗?”
“你与他单独相处了一个多月,他说你看光了他的身子,摸光了他的身子,是不是真的?”
我依旧沉默。
大手猛地掐住了我的腮,他整个人俯身含住我的唇。
直到他自己都觉得无聊了,才起身自顾自穿好衣裳。
“董玉婉,我回京了,若再见之时,你依旧不肯乖乖的,我便将秋娘抓起来。”
“哦,祝你一路顺风。”我淡淡回了句。
他猛地俯身,抬起我的下巴,冷冷地盯着我的眸子,“孩子没了可以再怀,你几时变成这样,非要纠结着活在过去,你我这十一年的感情,还比不了未出世的孩子吗?”
我再次合上眼睛,不看他,也不说话。
这便是我的烨哥哥。
说翻脸就翻脸,无论我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也不过尔尔。
沈煜乘着夜色离开了杀手营。
他出门的那一刻,我赶忙起身穿好衣裳,跑去找师父。
我将沈煜要抓捕我娘的事儿告诉了师父。
他忙去了后院捉了一只信鸽,将消息递到京城。
“多谢师父。”
“九哥呢?”
“蓝九在他房中,这么晚了,你要去找他?”
我点头,“有急事。”
说罢,我小跑着去了蓝九的住处。
蓝九还未休息,见我进门,忙问,“肚子还痛吗?”
我摇了摇头,“不痛了,谢谢九哥。”
“九哥。”我咬了咬唇,问,“你觉得两军交战,匈奴为何能屡战屡胜?”
“骑兵啊!”蓝九示意我坐到火炕上,继续道,“匈奴的马有两种,一种是汗血宝马,另一种是大漠马。”
“汗血宝马咱们北齐倒是有一些,大漠马咱们便养不了了。”
“为何养不了?”我好奇道,“水土不服吗?”
“嗯。”蓝九遗憾道,“我在镇北军干了几年,养了一匹大漠马,不到半年便死了。”
“九哥,你说十万匈奴兵对上十万平西军谁胜?”
“看在哪里打。”蓝九认真道,“若是在平原,平西军二十万也干不过十万匈奴骑兵。”
“若是山林战,匈奴必败。”
我心中有了盘算,道了声谢,转身出门。
“等等。”蓝九拿着两本书走到门口,“以前你不爱读书也就罢了,现下要养兵,兵书不能不读。”
我伸手接过兵书,道了谢,离开。
蓝九跟沈煜是铁杆儿,我不会将我的事全盘托出。
问了关键问题便够了。
回到房中,我收拾了东西,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跟师父道了别,连夜返京。
翌日晌午,我手持金牌进了城。
沈煜对我娘的调查并不完整。
我家在京城还有一间绣庄,这里是纯粹做小买卖的。
一个月的盈利也就十几两银子。
我进了绣庄,掌柜见我掀开头蓬,忙请我去了后院。
娘果然来了这里。
我拉着她去了房中,关上房门,将沈煜与我翻脸一事跟她说了。
“你怎的这般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