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来两碟小菜,一碗米饭。”
我冲伙计招了招手,“再来一壶清酒。”
伙计很快便将酒菜端了上来。
说心里话,我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
只是还要赶路,空着肚子定然是不成的。
仰头饮下一杯酒水,泪水也混着酒水入口,有一点咸,一点辣,更有浓浓的苦涩。
得知我娘和豌豆的噩耗之时,不知是不是因我不信,才没有流泪。
现下,我早已控制不住情绪。
捏着酒杯的手抖个不停。
脑子里全是夏景淮一路陪我走来的场景。
我与沈煜之间,所有的美好都在过去,不在当下。
便是他与沈辉几次坦诚这些年对我做那些事的目的,我依旧无法释怀。
他给的,纵然是一统的四国,我亦是不稀罕。
我与夏景淮等人,皆是相识于我最痛苦,最无助之时。
江山固然美,但兄弟的情义更重。
平日里的小算计,在生死关头,早已烟消云散。
他若好好地活着,我还会猜忌他,会防着他。
现下不成,我做不到。
硬往口中塞了几筷子米饭,混着酒水吞了下去。
放了一块散碎银子在桌上,我便晃晃悠悠出了门。
门外一男子飘然从马上落下。
他的容貌像极了苏墨,却比苏墨更多了几分俊逸潇洒。
我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个前扑,险些趴在地上。
被这男子一把抓住胳膊,“姑娘,小心脚下。”
这声音,也像苏墨。
唉!
若非有各自的筹谋,苏墨算得上是个良人吧。
不知是不是过于难过了,我竟然在此人脸上多看了几眼。
一双桃花眼,便是不笑,亦是含情。
高挺的鼻梁,微隆的眉骨,显得那双桃花眼额外多了一丝深邃。
哪怕只是一丝,也让人感觉心神失守。
那张红润的小口,一张一合间,竟似在呼唤我的名字。
我莫名开口,喃喃道,“苏墨……”
男子抱拳,俯身施了一礼,道,“姑娘竟识得在下?”
他是真正的苏墨!
贼老天,也忒能开玩笑了。
我扯出一丝苦笑,屈身福了一礼,“多谢公子。”
说罢,我大步走下台阶。
因着醉酒,也可能是造化弄人,才走两步,我便跌下台阶。
又一次被苏墨拉了起来。
“姑娘,此间酒楼有供客人歇息的雅间,您歇息一番醒醒酒再走吧。”
我摆了摆手,道,“苏墨!再会!”
上马后,我扭头又看了他一眼,高声道,“苏墨,我是董玉婉!”
话落,我双腿用力,夹了马腹,扬鞭而去。
他是与我有婚约的苏墨吧!
被人替代了身份,至今我们才有缘再见一面。
若非他与周晨煜有九分相似,我自然不会想到他是苏家人。
其实这些重要吗?
便是苏东与苏年成二人,我亦是没有将他们留下,得知他们出卖我们的行踪之后,便将二人杀了。
苏家……!
心中无端感慨,却也冲淡了些许悲痛。
直至入夜,我到达另一处镇子。
寻了客栈,要了间上房,进门倒头便睡。
许是白日见到了真正的苏墨,夜晚在梦里,我竟梦到了他。
他与我坐于花丛间,我靠坐在他身侧,他则是为我抚琴。
一曲凤求凰引来了无数彩蝶在花间飞舞。
而他那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中,除了我,便再无旁的身影。
“玉婉,你受苦了。”
一曲弹罢,他牵起我的手,起身,与我远眺。
“东周此战必败,西晋已然派兵从漠北赶来,待平西军和镇南军两败俱伤之时,夺取最后战果。”
“你当如何?”
我心存疑虑,问,“你怎知此事?”
苏墨抬手,抚了抚我的发顶,笑道,“我乃西晋国师,此事便是我策划。”
一个激灵,我猛地从床榻上坐起。
房中一股子似有若无的花香,与梦境一般无二。
我竟中了幻药。
若梦境中一切属实,我要如何做?
拦截西晋兵士,还是去都城?
上次大战,西晋太子应是被蓝九带走了。
因着他提到了沈煜,我当时便没有与他牵扯过多。
不好!
此刻,我已然彻底没了睡意。
若西晋兵士从漠北赶来,定然会与蓝九相遇。
要么蓝九与苏墨之间早便相识,要么蓝九便是叛徒。
我自然不会考虑蓝九被西晋干掉。
要知道三十万人,除非对手用阴招儿,否则,哪有那么容易吃败仗?
何况蓝九守着北疆门户,那里匈奴多少年都不曾攻下,西晋便能攻下了吗?
心中烦躁,我起身,简单梳洗一番,推门而出,决定去寻白浩大军。
涉及到了西晋,此事便须得派人告知沈煜。
刚到楼下,我便见到了苏墨。
他朝我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抱了抱拳,“姑娘,早。”
“早。”我扯出个笑容,靠近他之时,声音低柔了几分,道,“你我还真是有缘,方才刚梦到公子,便见面了。”
寻常女子自然不会如此与外男讲话。
然而,我非寻常女子,完全不在意那些狗屁的规矩。
在北齐亦或是东周,我董玉婉便是规则。
只是大敌当前,苏墨又是幕后黑手,我便要多与他接近,看他是何等心思。
若有机会,杀他亦不是不可。
“姑娘,不知您是秦城董玉婉,还是北齐董玉婉?”
苏墨眸中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是含着笑,让人无从探究。
我亦是抿唇甜甜一笑,道,“你猜?”
说罢,我大步出门。
才走两步,苏墨便追了上来。
“姑娘留步。”
我停下脚步,平静看着苏墨。
“姑娘,你若是北齐董玉婉,便与苏某有婚约在身。”
说着,他还真拿出了婚书。
奶奶的!
这东西,苏家究竟做了几份?
怎么上一个苏墨有婚书,这个也有?
想到苏家当初在京城的地位,却也释怀了。
我若想要这东西,便是在东周,也能弄一沓。
我摆了摆手,道,“抱歉,公子,小女子既不是北齐董玉婉,亦不是秦城董玉婉,我乃昌县董玉婉。”
“敢问姑娘小字?”苏墨不依不饶,想来是认定了我的身份。
我笑道,“问女子小字是不是有些不礼貌?”
苏墨抱了抱拳,低声道,“苏某唐突了,抱歉。”
我转身便走,跑去马厩,牵马离开。
苏墨既然如此在意那纸婚书,想来还会寻我。
对于他,我只想吊着,待有用之时,示弱寻得生机。
至于我见色起意,那是不存在的。
男子容貌再如何俊美,多看两眼而已,也仅限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