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谢润与西晋太子公孙宇大战，都打成了平手。
如此下去，对我方丝毫益处皆无。
虽说蓝九的人围了西晋兵士，但他在得到我重伤垂危的消息后，并无异动，只能说明他与沈煜一般，都不再是曾经的他们。
而我，更是不能寄希望在他身上。
西晋对于被蓝九围困之事，亦是毫不在意。
不必深思都能明白，蓝九与西晋的勾当。
那么我们便危险了。
周晨敏留下的粮草是二十万兵士一个月的。
我们现下有近七十万人，能扛多久？
夏景淮自幼便衣食无忧，加之东周极为富庶，他对于钱粮一事根本没有多少算计。
想想也能理解，我们一起作战以来，军中粮草一事，始终没有让他去操心。
另外，东周交给了湘王和阮丞相，若是夏景淮在外过久，东周还是他的东周吗？
便是北齐，现下在夏从文兄弟手中，还是我的北齐吗？
维持现状，自然是不可能的。
自从来了西部，已经有一个多月滴雨未下，天干物燥。
等等，天干物燥……
我何必等下雨呢？
虽知近日有雨，可具体哪日，我仍是不清楚的。
那么……
春季刮东风，那么西晋在西部的营帐完全可以放火烧毁。
管不了太多，我让守门的兵士把夏景淮和谢润二人请来。
听闻我要放火，他们都有些犹豫。
“玉婉，你不能再去冒险。”夏景淮道，“咱们这些人，唯你战场经验丰富，若你出了事，咱们只能打道回府。”
再看谢润的神情，我顿时理解了他们的顾虑。
以东周的富庶便是不扩张，起码两代人平安度日是没问题的。
若是死在此地，便不值得了。
什么梦想，在生死面前都是狗屁。
我笑道，“二哥，若不打此仗，咱们便是最早被消灭掉的队伍。”
“西晋被镇北军围了，能泰然自若，便说明了两方人马早有交集。”
“两军将我们层层包围，现下便是想突围都做不到了。”
夏景淮思索片刻，道，“小妹误会了，并非我不想打胜此仗，只是，你这身子尚未完全康复，若你有事……”
“二哥，谢小侯爷，此事派五个千夫长，另外再把帮咱们保住粮仓的那个孙涛叫上。”
我正色道，“之前我们在漠北跟匈奴作战之时，也用过火攻。”
我缓缓走到书案前，拿起一个毛笔，又拿起一块帕子，比画道，“箭头绑上油包，先射入西晋军营，再将燃着火的油包射过去。”
“现下外面刮东风，借着风力，咱们定然能将西大营彻底烧毁。”
谢润沉默一阵转身出去喊来韩景明和孙涛。
孙涛的机灵已经是出了名的。
商议大事，我们也愿意听取他的意见。
半个时辰的工夫，我们便定下了详细计划。
今夜火攻。
不过，不是五千人，而是两万人从四个方向出城。
这两万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
战场就是这样，由不得谁心软。
若不能速战速决，我们要面对的便是全军覆没。
对于近七十万人的大军来说，两万人属实算不上多。
夏景淮当即拍板，从东周国库出银子补偿这些兵士。
兵士们也乐于去拼命。
要不说，战乱年间当兵的苦呢。
前些日子进城厮杀战死的十三万人，每人只有一百两银子的抚恤。
饶是如此，一千三百万两也不是随便能掏出来的数字。
想给更多，但，真的拿不出来。
东周国库银子多不假，招兵买马便没少花，后续的战斗还在继续。
我们的对手又是西晋。
曾经说的平西军与西晋之间的战争，都是假的。
西晋数十年无战乱，虽不及东周富庶，却也差不了太多。
何况还有一个南赵。
如今，我岂能不知晓，北齐的国库是如何空的？
东南西北四路大军，都在以各种虚假战事套取国库的银子。
唯有当年的沈家军和陈家军是真的在北疆跟匈奴人干过的。
但他们的下场，注定了后来人宁可躺平，也不愿上阵杀敌。
打仗，没银子真的想都别想。
记得当初王松听说我有六百万两银子的时候，当即便决定跟我混了。
还记得他说若是有银子，镇北军也不至于饿死兄弟。
现下想想，我才深刻体会到了他当时的心境。
这一仗打下来，收复一座城池，损耗近两千万两银子，还不算战死的兄弟。
如今，没有娘的资助，我只能处处算计，将战损将至最低。
不是没想过七十万大军直接突围离去。
那我们当初还拼死攻下这座城作甚？
只为杀一个周晨启吗？
当然不是。
打仗，要的便是攻城略地，城内的人口才是大头。
没人，我便是在漠北建国，又有何意义？
夏景淮承诺这两万人若是战死，每人二百两抚恤。
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定下方案，众人便各自去忙。
整整一个下午，大家都在忙于战前准备。
我则是毫无情绪躺在榻上翻看兵书。
史上火攻取胜的战役不少。
有的是一开始便决定的，有的是临时起意。
如今，对于西晋西大营，我们占据上风口，只要这五千人放火成功，那么我们便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西晋三十万人，起码七万兵士在此。
五千换七万，自然是划算的。
另外三个方向的兵士，能寻到上风口放火的，则是趁夜深去上风口。
但，东面的兄弟便没那么幸运了，那里刚好处于下风口。
我甚至不愿意想他们如何点燃自身，如何冲入敌营。
只能跟夏景淮商量，事后多给些补偿了。
傍晚，我们将城门留了缝隙。
毕竟深夜开城门的声音过大，到时候，想不被发现都难。
我被兵士用轮椅推着来到西城墙上方。
夏景淮和谢润不约而同来了我身侧，二人皆是沉默不语。
我亦是不说话。
此战打完，夏景淮无论如何都要回东周。
北齐不是我的，便不是吧。
说心里话，只要没人碍我的事，当不当皇帝，我根本无所谓。
原本那个位置也不是我们董家的。
但夏家江山若是出了问题，我们便要回头去攻打东周，到那时若西晋再来，才是真的麻烦。
夕阳西下，地面上的人影一点点拉长，一点点融入夜色。
兵士们来到城墙上点燃火把，换岗的兵士一波又一波。
他们都知道今夜有行动，一个个甚是激动。
“二哥。”我打破沉默，仰头看向夏景淮，“此战结束，你便回东周吧。”
“还未攻打西晋，回去作甚？”夏景淮淡淡道，“莫不是你又要抛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