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娇这辈子算来算去,没算到自己会被人一把推下山。
人心可比鬼怪还复杂啊!
山崖下白茫茫一片雾,失重的瞬间,她脑子里也像这片雾般空白。但很快,傅娇眨眼生出求生的意志,双手快速抓住身边一切能抓的东西。
峭壁边上长着许多藤蔓树枝。
“啪!”
傅娇右手一抓,果然抓住了几根草茎。她忍住被划破手掌的疼痛,奋力扒拉,那草茎很有韧劲,慢慢减缓了她下坠的速度。
亏得傅娇今天穿的厚。
狐裘和衣裳包裹住身躯,不至于被峭壁上突兀尖锐的石头刺伤。
她抬头看了眼被云雾遮蔽的头顶,试探地喊:“哥哥——”
声音在山谷深渊回荡,并无回应。
傅娇无奈,看来关键时候还得看自己。她低头,抓着峭壁上草茎藤蔓,小心翼翼踩在悬崖凸起的石块,一点一点往下挪。这非常耗费时间,也耗费她的体力,但为了小命,傅娇咬咬牙,愣是坚持下来了。
天色渐渐暗淡。
在最后一缕天光消散之时,傅娇幸运地踩到了坚硬结实的地面。
她环目四顾,崖底尽是灌木树丛,荒无人烟。
没人正好。
傅娇就地坐下,掏出怀中三支香,念咒扶乩。
管她请来的是什么,总得问一条出路。
“乩仙乩仙,与屡之见,乩仙乩仙,与屡之见……”
良久。
就当傅娇以为这泉山连孤魂野鬼也没一只的时候,终于在不远处飘来一道白烟。
这是只嘴馋的小鬼。
看起来也就死了几年,鬼气微弱,甚至不能凝成人形。
小鬼吃了几柱香,终于有力气和傅娇沟通了:“高人,有何贵干?”
“劳烦给我引路,我想到山脚。”
“好的。”
这种小事,小鬼轻而易举就能办到。
傅娇见他气若游丝,十分好奇。按理说泉山荒郊野岭,多年来应该滋生不少鬼魅精怪,怎么她扶乩这么久,只来了一只可怜兮兮的小鬼呢?
闲来无事,傅娇便将心头疑虑问出。
那小鬼吃着香烛,声音也清晰多了。他叹了口气,苦哈哈地答道:“高人有所不知,半个月前,泉山来了一名道士,施法骗来泉山大大小小的孤魂野鬼,趁鬼不备,被他全部收进了万魂幡。幸亏我太弱,趁乱溜了,否则也难逃一劫……”
“万魂幡?!”
傅娇惊得声音拔高八个度。
万魂幡不是传说中的法器吗?收一万人魂,可活死人肉白骨,起死回生神乎其神。
她立刻想到了一个人,问:“那个道士!是不是叫丹阳道人?”
小鬼摇摇头,“不知,他没有自报家门。”
“三缕胡须,仙气飘飘,长得……”傅娇根据青云观道士的描述猜测,“应该长相不错,人模狗样的。”
“这倒是。”
小鬼连连点头,“那道士穿着一身黑白道袍,背了柄铜钱剑。虽然有胡子,但皮相十分年轻。”
傅娇心下暗暗有了推测。
不出所料,将泉山鬼怪收了的就是丹阳妖道。
小鬼又说:“不过今天泉山来了许多官差,似乎在找什么人。”他说完,打量傅娇几眼,“该不会是高人你吧?”
“对。”
傅娇说起这事儿就来气,“我被歹人推下山崖了。”
那小鬼咋舌,“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暗算高人?”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小鬼殷勤地道:“高人,泉山好歹是我的地盘,我帮你寻寻推你下山的人是谁。”
傅娇将坠崖的大概时间告知,小鬼了解后,飘飘忽忽上了山崖。在傅娇坠崖的地点嗅了嗅,小鬼心领神会,赶回来禀报:“是个戴斗笠的灰衣男人,络腮胡,不到四十。从西坡上来后一直暗地跟踪您,作案后,又从南坡离开,一路往北去了。”
具体去哪儿了,那不是泉山范围,小鬼搜寻不到。
“哦?”
傅娇登时想到了在成南王府见过的灰衣男子。
她心下有了计较,又问:“现在泉山很多人找我吗?”
“太多了,从山脚一路往上,浩浩荡荡上百人。”小鬼闭上眼,又道,“为首的是白天与你一同上山的男子。他很焦急。”
肯定是傅如镝。
傅娇心里一暖,转而又迫切起来,“带路,让我与他会和。”
她坠崖这么久,傅如镝肯定心急如焚。
不知道他当时有没有看见自己被推下山,如果看见了,他又是怎样一番心情……
深夜的山路崎岖难走。
天寒地冻,傅娇披着狐裘都不觉得暖。
小鬼在前方引路,时不时停下,等待气喘吁吁的傅娇。就这样走了半个时辰,傅娇实在累得不行了。
“我得歇一歇。”
她是真累。
原主这具身子弱也就算了,走两步就喘,怪不得她胡吃海塞这么久也不见长肉。
傅娇找了处树墩坐下。
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缩成一团,抱着膝盖取暖。不知是太困还是太累,眼皮子上下打架,晕晕乎乎地打着瞌睡。
与此同时,急红双眼的傅如镝,借助绳索,从傅娇坠崖的地点慢慢来到崖底。
他身边还跟着司南。
两人举着火把,在山崖底下大声呼喊傅娇的名字。
“大人!”
司南眼尖,找到灌木上被剐蹭下来的一团白色狐毛。
是傅娇狐裘上的!
傅如镝见状不禁一喜,“她没事。”
最坏的结果,是山崖底下躺着傅娇了无生机的身体;最好的结果,则是现在——她没有重伤,正在寻找出路。
司南也非常高兴,他道:“大人放宽心。四小姐聪慧,虽然环境恶劣,她也一定能应付。”
“但愿。”
傅如镝不敢去想别的结果。
他甚至不敢想,以后没有傅娇的日子,又该如何煎熬度过。
出神的刹那,草丛中蹿出一只狡兔。兔子蹦跳了两下,消失在几棵大树背后。傅如镝下意识看了过去,却见那树后隐约露出一片衣角,他眸光一亮,立刻朝那边飞奔。
桐油火把的光芒照亮阴冷的树林。
但见大树背后,女子蜷缩成团,坐在树墩上紧紧抱着双膝,狐裘裹着她单薄的身子,小脸苍白,嘴唇冻得微微发紫,楚楚可怜。
傅如镝心下被猛然攥紧。
他大步走去,脱下斗篷盖在傅娇身上,将她整个人圈入怀中。
怀中人一惊,旋即抬眸望着他,眨眨明亮的眼,“……哥哥?!”
傅如镝担惊受怕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安定下来。他抱紧傅娇,像抱住失而复得的珍宝,下巴抵住她冰冷的额,长舒了口气,“嗯,我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