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文学为了能以最快的速度印刷完十万册《长相思》诗集,旗下的印刷厂可以说是马力全开。
厂里实行了三班倒,人歇机器不能歇。
全力保障这次印刷任务能顺利完成。
人民文学印刷厂内。
一排巨大长方形的木架子里,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几毫米见方的小铅块,每一个小铅块上,都刻着一个反写的汉字,横折竖撇、字形方正,却又不失风骨韵味、古雅动人。
铅排凸版制版及平版制版从上世纪50年代相沿至80年代末期。
铅排凸版制版工艺流程大致为:先熔铅,然后铸字,铸完的字放到架子上,由拣字工拣字。拣完字以后先印出样张,校对人员对样张进行校对,一般要进行三校,校对完成之后进行排版,然后进行活字板浇铸等,最后印版装机开印。
在机器的嘈杂声中,一个声音分外的洪亮,“大家加把劲,咱们这班要是能率先完成任务,这次的优秀班组又是我们的了!”
男子是印刷厂的班长,为了追赶效率,他正在鼓动着班组成员尽快完成任务目标。
这个年代工人的工资想要比同事高,靠的就是小组优秀之类的奖项。
日积月累之下,也是比不小的数字。
“孙班长,啥也不说,这回我们还要拿第一!”
“没错,我家孩子也想买这劳什子诗集,可就靠我的奖金了。”
班组的工人大声道。
这一幕都被姜玉楼,以及陪同他来印刷厂参观的诗刊社编辑看在了眼里。
姜玉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毕竟要不是他,工人们也不用辛苦加班了。
而且他们三个班次的工人工资加起来,还没他出一部诗集赚得多。
不过,他心里的愧疚一闪而逝。
姜玉楼侧头对身旁的林编辑说道:“林编辑,印刷厂的工人同志干得热火朝天,十万册诗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全部印刷完成了。到时候,就能通过火车和货车运往全国邮局和新华书店了吧。”
印刷厂的厂长这时候回答道:“姜老师,实际上不用等全部印刷完,自从接下这个活,每天印多少就有多少发到全国。按照路程算,第一批诗集已经到了离燕京最远的新华书店了。”
姜玉楼感谢道:“高厂长辛苦了。”
“都是为了建设祖国。”高厂长憨厚一笑道。
参观结束后,姜玉楼同林编辑离开了印刷厂。
离开前,他又深深地看了眼那群可爱的工人。
三天后,姜玉楼个人的首部诗集——《长相思》正式在国内各大邮电局和新华书店上架销售。
陕西,省城。
路谣正在伏案创作,要说平日里,他虽然一直惦记着写作,可从来没有如此上心过。
说起来,还是姜玉楼带给他的压力。
这个曾经的小兄弟,如今成了名动全国的大诗人,人生的魔幻莫过于此。
“咔嚓。”
是门开的声音,家里除了他,只有妻子有钥匙。
应该是妻子下班了吧?
想了想,他没有多做理会。
路谣和妻子琳达是去年结婚的,按理说他们现在正是婚姻的甜蜜期,但是他这个人有个毛病,一旦想写什么东西,就会全心全意地投入进去。
“老公,你猜我今天在新华书店买到了什么?”
路谣正沉浸在创作中,于是便不耐烦的敷衍道:“哦,是什么?”
这时妻子推开了卧室的门,“是一部诗集,作者你肯定熟悉。”
路谣停下了笔,皱眉道:“我熟悉的诗人出了诗集?”
他仔细思考他这些年认识的诗人,好像没有哪个人有资格出诗集。
“真的是我认识的,是谁?”
琳达回答道:“是之前在你们杂志社投稿的姜玉楼。”
“什么,是玉楼?不可能!”路谣心中满是诧异。
姜玉楼是有才,可是出诗集和发表一两首诗不一样。
琳达晃了晃手中的诗集,“你看看,诗集都买回来,还能有假?”
路谣脸色微变,将杂志从妻子的手中抢了过来。
他看了眼封面,是新书无疑。
诗集的名字叫《长相思》,创作者也是姜玉楼。
琳达按捺不住好奇,问道:“他写的情诗太好了,老公,你说他是不是特别受女孩子欢迎?”
“应该没有吧。”路谣随口答道,他其实心里也不确定。
回答了一句后,他的心思就放在了《长相思》这部诗集中。
他想看看,姜玉楼到底写了什么样的诗,有杂志社愿意为他专门出诗集。
“乌雀啼散玉楼空,孤舟横尽暮霭中
执浆不知行归处,望月无问是西东……”
只是第一首诗,他便沉默了。
是一首词啊,而且写得那么好,说一句用情至深,一点都不为过。
他又翻看了后面几首诗,可以说是毫不逊色于第一首,甚至那首《从前慢》以及《理所当然》一点都不逊色于他在延河文学上发表的《见或不见》。
半晌,路谣才嘟囔了一句:“玉楼又进步了。”
何止是进步了,可以说是出道即巅峰,而且没有丝毫走下坡的痕迹啊!
“是吧,他写得太好了,我们工厂的女工都喜欢他的诗。”琳达喜笑颜开,一点都没有在意丈夫的神情。
路谣自嘲道:“是吗,要不怎么都叫他情诗小王子呢。”
“老公,你不是和他熟吗,你能不能帮我要一本他签过名的诗集。”
看着妻子渴求的眼神,路谣无奈地摇摇头。
“不行吗?”
“等过些天,我写封信问问。”
琳达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谢谢你阿谣。”
“老夫老妻了,说这些干什么。”路谣道。
晚上,路谣夫妻两人倚在床头,妻子手中正捧着姜玉楼的诗集,嘴巴里还不时的念叨着什么。
路谣看了一眼时间,平时这个时间妻子早都睡熟了。
情诗而已,魅力有那么大吗?
作为妻子的丈夫,他的心里酸溜溜的,于是对妻子说道:“琳达,不早了,快睡吧。”
“等会,我再看一会儿。”妻子头也没抬地回了他一句,仍旧沉浸在情诗营造的浪漫幻想中。
路谣心里叹了口气,连他这个结了婚的大男人读了诗集里的情诗都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更别说如妻子这样的女性了。
唉,和玉楼的情诗一比,他之前发表的那些诗歌完全不够看。
看来想要不被小兄弟落下,只能在小说上努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