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灿烂。
世界被照耀得暖融融的。
但贺兰殷的心是冰凉凉的。
他躺在床上,悲伤过度的身体很虚弱,脸色苍白的很,人也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胡茬也茂盛了些,看起来成熟而沧桑了很多。
桑宁已经下葬了。
他彻底失去她了。
一种巨大的空虚感淹没了他,他就像是溺在水里,呼吸不了,痛苦不已。
“陛下,用些午膳吧。”
王诚照旧在旁边劝着,搬出了太后的名头:“太后刚又催人来问了,说是您再不用膳,她就亲自来盯着。”
贺兰殷没有食欲,摆手说:“退下。”
王诚见此,不敢多说,只能叹口气,退下了。
他退出殿时,一扭头,就看到公主贺兰惠拎着食盒过来,忙不迭迎了上去:“公主,您可算来了,陛下昨儿看了太后回来,一直没用膳,这些天也用的少,您瞧瞧人瘦的,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好?”
贺兰惠才照顾好太后,哄她用了膳,就马不停蹄赶来这边了。她拎着食盒,点头道:“我知道了。这就劝他用膳。”
“好。好。辛苦公主了。”
王诚忙给她让开位置,并推开了殿门。
等人进殿后,忙又招呼一个宫女来问:“绿枝姑娘还没用膳?”
宫女道:“还没。说是要陪皇后去。刚要咬舌自尽,还好发现的及时,没出了大事。”
王诚听得紧张,加重声音道:“可不能让她死了。那是贴身伺候过皇后的人,还是皇后临终前交代要照顾好的人,地位非同一般,眼下陛下还没反应过来,如果人真没了,那我们就等着诛九族吧。”
宫女听他这么说,吓得面色发白,身体发抖,忙点头说:“是。王公公,我这就再多派些人盯着。”
王诚点头道:“嗯。多派些人,务必看好了。”
宫女应了声“是”,匆匆而去了。
贺兰惠进殿后,直奔内室,先把带来的食物,摆放到桌子上,才去床上拉人:“皇兄,吃饭了,你吃饭,我跟你说个大事。关于安乐君的。”
贺兰殷闭眼躺着,听到安乐君,才缓缓睁开了眼,有气无力地问一句:“他怎么了?”
贺兰惠拉着他的手臂,跟他谈条件:“你吃饭!你吃了饭,我才说!”
贺兰殷皱起眉,直接喊人:“王诚!王诚!”
王诚快速跑进来:“陛下,奴才在。”
贺兰殷扫向他,目光凌厉:“安乐君怎么了?”
王诚正要说,就被贺兰惠喝住了:“不许说!你退下!想让你家陛下吃饭,你就退下!”
如果没有后面一句,王诚还真会说出来。
但为了让皇帝吃饭,他就斗胆抗个命了。
“陛下饶命。陛下息怒。陛下大发慈悲,就用点膳吧。你不用,奴才是真的不放心啊。”
他是为了皇帝安全,他是忠心耿耿。
但贺兰殷气得想杀人,奈何几天没怎么吃饭,吼人都没力气了:“放、放肆!你!你!你们!”
贺兰惠见他生气,也是气愤,言语也很犀利:“皇兄是要为了桑姐姐绝食而死吗?皇兄的宏图大业呢?你在登基时,许下的志向呢?因了桑姐姐一去,你的追求、你的野望,就要跟她一样夭折了吗?”
贺兰殷:“……”
他也许是被她骂醒了,也许是想知道安乐君的情况,毕竟那是她唯一的亲人了,也是她临终前放心不下的人,他总要替她照顾好了。
他下了床,直奔桌子,坐下来,拿起筷子,胡乱夹着菜,大口吃了起来。
但食之无味。
吃饭对他都是一项辛苦活。
他草草吃了几口,便问了:“安乐君如何了?”
贺兰惠不回答,拿起筷子,挑拣了几个菜,比如挑了刺的鱼肉,剥了皮的虾,都放在一个小盘子里,推到了他面前。
贺兰殷看到了,二话不说,夹起来就吃了。
贺兰惠又给他盛汤,一碗鱼汤,一碗乌龟汤。
贺兰殷照旧一口气喝光了。
还好不是那么烫。
“可以了吗?”
他吃饱了,都快要打嗝了。
贺兰惠还是不满意,又给他端了一碗雪梨粥。
这雪梨粥是桑宁喜欢吃的。
贺兰殷看着面前的雪梨粥,顿时睹物思人了:“我们去仙林苑的时候,她吃的早膳,就是雪梨粥。还说要给安乐君带一份。错了。朕错了。朕不该让安乐君住进仙林苑的。”
起码不该那么早安排人住过去。
安乐君刚来敬都,他们兄妹刚重逢,他该让安乐君在皇宫里多住几天的。
如果他没有让安乐君住进仙林苑,他应该不会中毒。
如果他不中毒,那么,他们就不会去看他,那么,她也不会遇刺身亡!
说来说去,是他害了她。
他自诩聪明,事事算计,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算计到了自己身上。
“是朕害死了她。”
他捂住眼,忍住了眼泪。
贺兰惠见他沉浸在悲痛之中,温柔安抚道:“皇兄,一切都过去了。她缠绵病榻,本就有死志,为救你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她死前,也定是笑着的。”
虽然她没有亲眼看到她的死亡,但她就是知道她是解脱的。
贺兰殷提这个,就更难过了:“是啊,她笑着走了,她解脱了,她不要朕了。”
贺兰惠:“……”
她实在受不了一个大男人这么肉麻,她皇兄明明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怎么就儿女情长至此了?
她一个女人都要看不下去了。
“皇兄,你这样,绝不是她想看到的样子。”
“朕不这样,她也不想看到的。”
他有不合时宜的醋意:“她心里总是装了太多人。”
她的心很大很大,装了很多人,他的心很小很小,只装了她一人,也不许她装那么多的人。
如果她还活着……
“皇兄,快吃吧。都快要凉了。”
贺兰惠的催促声打碎了他的幻想。
贺兰殷一边吃着雪梨粥,一边想:如果她还活着,他还是不会允许的。她只能喜欢他一人,生生世世,属于他一人。
可惜,她死了。
他压下锥心般的疼痛,问道:“安乐君如何了?”
贺兰惠见他吃了不少饭菜,便回答了:“安乐君住进了长照寺,说是看破红尘,要皈依佛门。”
“荒唐!”
贺兰殷把粥碗重重放到桌子上,怒道:“他皈依佛门,朕如何跟她交代?以后有何颜面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