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你说的都对,”村长笑呵呵地把老刘迎进屋,招呼孙大娘赶紧上茶,“就是因为知道你们村好人多,所以咱们两个村子才一直有那么多通婚的嘛。”
老刘坐下来,接过村长递给他的茶碗,“既然你都明白,那我问你,年前你们村知道山里面有那么多粮食,你带人去驮回来,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你知不知道我们村去年冬天又饿死了几个?你,你不觉得自己心肠太硬了吗?”
他的眼神黯淡下来,想起饿死的几个人,都是村子里的鳏寡孤独,心里顿时生出颓败的滋味。
都是自己这当村长的没能耐,不能像康河村的村长这么有办法,唉。
连年干旱,周围村子的年景都不好。
每年冬天各个村里都有冻死的饿死的,然而今年康河村就没有。
本来他就在心里嘀咕这个事呢,昨天村子里几户在康河村有姻亲的人家,就收到了姻亲们送来的肉。
陈猛的老丈人刘大山就是康河村的人,陈猛过来送肉的时候被舅子们留下喝酒。
酒一喝多,就开始骂起了人。
先是骂村长做事不公平,接着骂谁把他的地给霍霍了,越说越糟心,忍不住将去年村子里分粮食的事情说了出去。
以前他一直没有告诉丈人家,不是因为他听村长的话,而是他担心告诉老丈人之后,舅子们会上门借粮食。
结果酒一喝多,忘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统统说出来了。
第二天刘大山找到老刘,说了康河村这些事。
老刘一听,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当即站起身来,到康河村找村长来了。
村长被老刘找的有些赧颜,却又不能把实情告诉老刘。
嘉宝儿就像他的亲孙女一样,他要好好保护。
“那个,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当初听游方僧人说的时候,我也是半信半疑,带村里人进山还想着如果没有粮食就顺便带大家打点猎物回来吧,”
“没想到山路难走,大家差点把命丢在外面。粮食拉回来以后,我更没有资格把大家豁出命弄回来的东西随便分派出去,只能在村子里分了分,”
“哪怕是那些没有跟去山上的,也一个不落的都分了粮食。这样做的目的还不是为了他们可以把粮食匀一些给自己的姻亲。反正我们村的姻亲大多都在你们村,我这也是变着法的帮扶你们村了,”
“你也是当村长的,当村长的难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敢拿着大家伙的东西做人情,村民们还不得把我掀下来啊?往后我再说点什么事,谁还会听?唉。”
长长地叹息一声,村长结束了诉苦。
除了没有说出嘉宝儿的事,其他事情他说的都是实情。
显然老刘也明白这一点。
跟着村长叹了口气,点点头,“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也是心里堵,才过来找你说说话的。你说咱们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康山村的人当时也是躲避战乱搬迁过来的,他们来的早,选了一块相对来说还算好一点的地。
但是也仅够维持温饱,稍微遇见旱涝灾害,村里就会有人饿死。
说起来,周围三四个村子都是出了名的穷,这也是他们相互通婚的原因,因为其他地方的人根本就不愿意嫁过来。
两名村长都沉默了,谁能告诉他们,穷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中午村长把老刘留下来喝酒,喝着喝着,老刘打开了话匣子。
大家这才知道粮食的事情是陈猛泄露出去的。
等老刘回去的时候,村长让罗毅找了个独轮车,把喝醉的老刘放在上面,另一面放着送他的腊肉和腊鸡,还有几斤糙米,将他送回村子。
刚一送走,村长便带着人去了陈猛家。
当初分粮食的时候就说了,谁要是敢泄露出去,大家饶不了他。
幸亏康山村的村长不是心术不正之人,如果是,一过来就说那粮食是他们村藏在那里的,今天这事就没有那么容易过去。
对于陈猛这种动不动给村子招灾引祸的人,不收拾一顿根本就不能解恨。
他要是不服,就趁早滚出这个村子。
嘭嘭嘭的敲门声和村长一路上招呼人的声音,让陈猛家门前围满了气愤的村民。
见陈猛家大门紧闭,有人上前去踹门。
屋里的陈老太听见,嘴里呜哩哇啦乱叫,把在另一间屋里睡觉的陈猛惊醒了。
昨晚喝多了,他到现在都还有些懵。
喊了两声刘氏,刘氏到河边洗衣服去了。
自从分了家,这些活再也不是崔氏的,得他们自己来干。
好容易爬起来打开门,陈猛被眼前的人把酒吓醒了。
“村长?你,你这是干嘛?”
“陈猛,是你把咱们村子分粮食的事情说出去的?”村长盯着他,严肃地问。
“我,我……”陈猛一时不知道怎样回答,“我就是随口一说......”
“去你的随口一说。”村长身后一个叫孙义的年轻后生,气得就要过来打他。
当时每家都分到了粮食,孙义家里也是。
孙义的哥哥孙仁已经成亲,孙仁丈人家想来借粮,孙仁娘只给了一点点。不是不帮扶,而是孙仁丈人家的人太懒,帮多少也不够。
为了这个,孙义娘一再警告他嫂子不许回娘家说,如果不听就休了她。
没想到却被陈猛泄露了。
这下嫂子娘家的人又要来闹了。
孙义头都大了,看见陈猛,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打。
陈猛也不敢还手,只得捂着头,连连告饶。
“当时分粮食就说过,谁要是敢泄露出去,就把谁撵出村子,你还记得吧?”村长让人拦住孙义,问陈猛。
陈猛一听急了。
他可不想走。
别看他成天骂骂咧咧抱怨,心里可比谁都清楚,康河村再穷偶尔还能分到粮食和肉。
而周围村子更穷。
他要是离开这里,只能投奔康山村。
真到了那个时候,就只有他给舅子们干活看人脸色的份,没有他在这里当家作主的份了。
“我不走,村长,我不走,我不是故意的,我喝醉了,忘了自己说了些什么,我真不是故意的。”
陈猛抱着村长腿,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身后两个孩子从屋子里出来,看见这一幕,哇地吓哭了。
陈老太在屋里呜哩哇啦地叫,说什么也没人听得懂。
一时间院子里哭声叫声求饶声,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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