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兰因接过信,让丁固领季柱去前院喝酒歇息。
她看看手里的两封信,一封薄薄的,是自己的。一厚厚的,至少有二十几页,是秦氏的。
许兰因暗诽,那许庆岩读书不多,还是自学成材,居然能写这么厚的民情书。
她去侧屋把信交给秦氏,秦氏没接,她就放在了炕几。
至于秦氏看不看信,到底对许庆岩什么态度,她都不好劝。她回了自己屋,打开信看起来。
许庆岩的信里说,许兰因做得对,这样做是避免老爷子犯更大的错,是大义,孝心可嘉。阿意曲从,陷亲不义,才是大不孝。让她不要难过,不要过意不去,老爹理解她的良苦用心。至于大房,他们已经做到仁至义尽,该如何他心里有计较……还让她想办法把秦氏安抚好,千万不能让这个家散了。他已经跟上峰请假,现在不能成行,争取早日回家……
许庆岩一通大义凛然的夸奖让许兰因直翻白眼,她让人告许老头是泄私愤好不好,再说她哪里难过了?她自认为脸皮够厚,也不愿意受许庆岩这样的夸赞。
她终于知道,古望辰和许庆岩同为农家子弟,同有一颗极强的上进心和不安份的心,都各自有手段,但许庆岩却要高明得多。
在遇到相同的事和人的时候,许庆岩会巧妙地利用道德、律法、规范、亲情来掩饰和武装自己,打击对手,平衡亲人之间的关系。所以,他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好儿子,好兄弟,好丈夫,好父亲,还是统治者喜欢的好下属。
若不是许老头在中间架火,秦氏再气他,也没有到必须分开的地步,还对他有些许的不舍。赵无一直佩服他,连自己也觉得这个父亲还不错,在可接受范围内。
不管成功与否,他都会有家庭和朋友。
而古望辰,虽然比许庆岩多读了许多书,但太急攻近利,太偏执,为了权势不屑一切,甚至可以舍弃一切,摧毁一切。他最大的手段就是装,不了解他的人对他印象还好,若了解了就没有不恨他和不赶紧逃离他的……这样的人,侥幸成功身边也不会有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亲人和知己,失败了将会万劫不复。
当然,许庆岩比古望辰的人品还是要好得多,至少他有道德底线,知道什么绝对不能舍弃……
之前想帮着许庆岩说好话的心思也淡了。那个男人,想一直拥有秦氏就自己想办法搞定。若他连这个耐心和决心都没有,秦氏还是早抽身为好。
信里提的对大房有计较,应该也包括老两口,看他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吧。他不收拾,秦澈和许兰因会收拾,肯定不会让那几人一直呆在省城。
秦氏出来吃晌饭的时候,眼睛是红的。许兰因猜测,她应该看了许庆岩的信。
因为闽嘉和许兰月在,秦氏没有多说。
等吃完饭,两个孩子去歇息了,秦氏才对许兰因说道,“都是娘不好,你明年初就要嫁人,娘却整出这么多事来。我想好了,先去外面买处宅子,若你爹回来我就搬过去住。现在先不说我的事,忙你出嫁的事要紧。唉,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只盼着你和舟儿、亭儿好过。”
许兰因冷哼,许庆岩一定拿她的婚事说服秦氏,为他自己缓冲时间。
她劝解道,“娘的日子还长,要跟我和弟弟们一样幸福。再说,这个院子落的是娘的名字,不是我爹的,要走也是他走。”
秦氏摇摇头,叹道,“这里虽然落的我的名字,却一直人被称为许家。他不走怎么办?惹不起,只得躲。”
会缠人,似乎也是许庆岩的长项。
又想着秦氏买个宅子也算置产,许兰因没有反对。把丁固叫进来,让他去看个宅子。不一定要很大,但位置要好,要新,要带花园和池塘。
许兰因私下又让丁固把这话传给季柱。季柱歇息两天回京,得让许老妖急得跳墙。
下晌,秦老太爷和秦夫人、秦红雨又来了。
秦氏的事情没敢告诉秦老太爷。几人当着老爷子的面笑得欢畅,秦夫人背着他好骂了许老头一阵。
晚上,秦澈和秦儒来吃晚饭,闽户也来看闺女吃饭。
秦氏和许兰因都打起精神招待客人。
一晃进入冬月底,天寒地冻,一连多日飘着大雪。
许大石也终于从京城回来了。因为雪大,他在路上耽搁了几天。
许庆明已经能够下床走路。老爷子吓病了,现在还没有大好,整日躺在床上。
老爷子见二儿子没有跟着回来,极是失望,问道,“老二呢?家里都急得火烧房了,你怎么没把他带回来?”
许老太也急道,“那个傻小子不回来,可别让他媳妇真的走了。”
许大石苦笑起来,指着前额上的一条疤说道,“这是我二叔打的,我有什么本事把他带回来?二叔说了,他十三岁就出去卖命,挣钱让爹娘住大房子、过好日子,现在又搬来省城享福。给兄嫂置田地,让侄子读书明理,连他十几岁的闺女都帮着咱们找关系开铺子。咱们不仅不记情,还要毁了他的前程,造谣欺辱他的妻子。若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也不回家了,直接出家当和尚,如了咱们的意……”
许老太第一个大哭起来,边哭边骂许老头。许老头鼓着眼睛不敢置信,老二这是怨上他们了?
许大石又拿了一封信出来念,许庆岩说秦氏的真正出身也高贵得紧,许家拍马不及,本是他高攀了。许老爷子敢那样骂,是藐视皇权,造谣诽谤,不仅自己找死,也是为许家满门招祸。若是秦知府不留情面把事情传到京城,自己官降三级都是轻的……又严厉斥责许庆明,说他大不孝,薄情寡义,为了捞更多的好处,不惜怂恿老爷子到处闹腾,违反律法,才生了这么大的事……
整篇信写得大义凛然,道德加律法,外再加吓唬和粗话。不好骂老爷子的话,都骂在了许庆明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