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一脸以逸待劳的神情,于是为首的中年男子抱拳道:“请报上名来。”
“贫道程若,道号容华子。”
那中年男子微微蹙眉,问道:“不知道士有何贵干,将我女儿和孙女怎么了?”
程若不慌不忙的说︰“你说的是丰年吗?她该是你的义女才对吧?”中年男子听了,眼眶顿时大睁。“而你,应该是赤成子吧?”
赤成子整张脸阴沉下来,目露凶光:“你是谁?”
“我已经说过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
“找你帮忙。”
“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这个。”程若抛出一样东西,赤成子伸手接来一瞧,是一小块乌灰色又软又潮湿的皮,皱成了一团。
“这是什么?”赤成子身后的两人赶忙引颈过来瞧个究竟。
赤成子默不作声。
“赤成子前辈,那两位是简妹和盛吧?”
那两人大吃一惊,他们在这与世无争的小天地中,有谁会知道他们的名字呢?上一次有人进来,便是这位赤成子了,然后山涧里又过了十个月,外头的世界也飞度了五十年,还会有谁晓得他们的存在呢?
赤成子依然不作声。
“不知你的小孙女,该怎么称呼呢?”
“你只有一个,你把它放到谁身上去了?”
“你猜。”
“我不想猜。”
程若也沉下了脸:“我也不想说。”
赤成子的太阳穴猛然暴起,手上的蛹皮瞬间“啪”的一声,散成灰烬。
他恰当的抑制了怒气,这是他好不容易跟简妹学会的:“你要我怎么帮你?”
程若粲然一笑︰“简单极了,我们离开这个山涧,你陪我走走,办完了事就回来。”
“『时间』够吗?”
“绝对够的,”程若说,“这里的三十天等于人世五年,不是吗?”
“我们要用上五年吗?”赤成子补充了一句︰“人世的。”
“或许一年也用不上,”程若不再嘻皮笑脸,一脸严肃的说,“或许。”
赤成子慢慢走过他身边,为丰年和孙女解了穴,盛和简妹赶忙跑上前去,慰问丰年的情形。
赤成子握着简妹的手,两人私语片刻,过了一会,赤成子才走到程若跟前:“何时出发?”
“越快越好。”程若漠然回答,“入口不是快合起来了吗?”
赤成子点点头,回头向家人们辞行。
※※※
只不过一个多月时间,夏日的暑气尚在侵扰,程若和赤成子便抵达了山东半岛的东海海边。
程若眺望着雾茫茫的东海,轻语道:“绕了一大圈,还是回到海了。”
赤成子陪他看海,心里盘思着不少事情。
一路上,两人鲜少交谈,赤成子没问、程若也没提自己的过去,不过从各种言行举止中,赤成子还是捕捉到一些讯息。
他只问过程若一件事:“那东西你是从哪得来的?”
“桂林,”程若老实回答,还说出详细地点,“凌家的废宅。”说完,他观察了一下赤成子的反应。
赤成子似乎没什么很惊奇,只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是『原蛊』,很罕见。”
“原蛊”有别于一般的蛊,一般的蛊是人工制造的,将众多种类的毒蛇、毒虫置入瓮里头,净身唸咒四十九日,瓮中百虫相互争斗、吞食,最后剩下的那只,便成为“蛊”这种奇妙生物。
相反的,原蛊是一种天然蛊,传说由地气聚集而生,它们深藏在树根下,蚕伏着,可以沉睡上不知多长的岁月,若有人找到它们,启动了它们的潜能,便能够任人唆使。
“要找到原蛊,必须要有另一只原蛊。”说完,赤成子瞧了一下程若,又瞥了眼他的布袋。
程若拨了拨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淡淡的说︰“我还有一只,是从南海带来的。”
“你从南海来?”
“我生于南海,长于南海。”
两人遥望海上,只见海面的雾渐渐散去,隐约露出几个迷迷茫茫的小岛。
程若遥指小岛︰“咱们要过去那边。”
“哪一座岛?”
“我想这里见不着,它应该还躲着。”程若舔舔唇缘,又抿紧了唇。
他知道,这就是他计划中最难的一步、最没把握也最没胜算的一步,他老早知道了。
“不要告诉我,你没有渡海的准备。”赤成子沉着气说。
“是没有。”
“那丰年和我孙女怎么办?”
“前辈请放心,那蛊施在身上,少说一年才会发作,山涧一年,人世也快六十年了,”程若幽幽地说,“无论如何,只要事情完了,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赤成子点点头,直视程若的眼睛:“我相信你。”
程若听了,一股暖意油然而生,从背脊涌上后脑,一时之间说不出话,只好转头看海,不让赤成子看见他的眼神。
“喂——”海边忽然有人呼唤,“两位,要摆渡吗?”
两人一怔,朝呼唤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人身着道袍,戴了顶大渔笠,脸孔在渔笠的阴影下看不分明。
他人在岸边,似是站在浮水的小船上,身体随着波浪晃动,小船被岸边的巨岩遮去了,看不分明。
“要摆渡吗?”那人又问了一次。
赤成子努力地瞧,仍瞧不出那人站在什么上头,心里很是疑惑,转头看程若,才发觉程若也正用询问的目光看他:“中土地方,过海也叫摆渡吗?”
“不,过河才是。”赤成子回道。
程若站起来嚷道:“船资若干?”
“你绝对付得起!”
赤成子更是疑心了︰“事有跷蹊。”
“也管不得许多了,不是吗?”程若朝那摆渡的道人呼叫道:“成交!”
正欲举步往前,那摆渡道人一声:“无需过来!”正说着,竟渐渐从海面上升了起来。
程若和赤成子始料未及,一时目瞪口呆,只见道人越来越高,高到他们头顶的高度时,才慢慢平移着飞行过来。
这下他们才看清楚了,原来道人站在一样奇异的东西里面,说它像船却不是船,倒似个特大号的勺子。
道人微笑着说:“程若,你身上少了一股病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