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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织云四卷(1)

蚩尤结合九黎氏族,

他将蚩尤的头连同青铜兽面鹿角头盔一起取下,蚩尤的身体仍然坐着,由强烈的怨气支撑着,不打算倒下。应龙见了,对部下说:“他不是平凡人,好好安葬他。”

应龙提着蚩尤的头颅,口中唸咒,要将他的烈性封存于头中,这是大巫熊人吩咐他做的,好令九黎永远无法在这片土地上复兴。

而九黎果然退出了中原的历史舞台,另觅天地繁衍子孙去了。

涿鹿原上,过去好几支物种或人类都被灭族了,没有只字片纸被记录下来。

然而这次,双方的名号都被用原始的文字记载了下来。

后来,他们被统称为黄帝和炎帝。

※※※

午后的阳光穿过屋壁的缝隙,斜照在地面,光线柔和舒服。

沁凉海风也穿壁而过,提醒了白蒲,此处不是大宋,更离古战场涿鹿有万里之遥。

白蒲望了眼云空,云空平静的合上双眼,象是睡着了。

红叶走过来悄悄说:“他年纪大了,又才刚长途跋涉回来,想必累坏了。”红叶拉拉他的衣袖:“你急什么?过来,让他安静一下。”

白蒲微笑着站起来:“你真的很像一位妻子了。”

“像吗?”红叶眨眨精灵的眼睛。

“像。”

红叶忍不住高兴的笑了起来,白蒲望着她嘴角的浅窝,也微笑着合上眼,避开他曾经最爱看的笑容。

※※※

十二年后,某个旱季的早晨,年迈的云空喝下一碗杂粮粥后,蹒跚的走到高脚屋的门边,坐在门槛上,眺望被太阳渐渐晒暖的大地。

“红叶。”他苍老的声音轻呼着。

七岁身躯的红叶走过来,握着他皮肤松柔、布满皱纹的手:“嗯?”

“我要走了。”

“要走了吗?我准备好很久了。”红叶轻抚他的手背:“我会跟上。”

红叶把头轻靠在他的胸膛上,拍拍他的手臂,要他安心。

云空满足的合上双目,离开这副使用了超过八十年的身体。

红叶聆听他的胸腔,听见心跳静止了。

红叶感觉到他的躯体骤然空寂,晓得他舍离了。

“是时候了。”她忖着。

十二年来,红叶反覆练习,已经训练得能让神识随时离开身体,道教叫“出元神”,或叫“离体”。

于是她合上眼睛,静静的躺入云空怀里:“我来了,你等等。”

然后,她全身肌肉逐渐松弛。

然后,她永远不再回来这具身体。

看了好久的海,他几乎忘掉踏在陆地上的感觉了。

大船从一览无涯的海洋进入内海时,海水开始变得混浊,连那亲吻海水的天空也蓝得不起劲了。

他沿着甲板行走,边走边眺望陆地,远方的陆地像一块黑油油的鼻涕虫,懒洋洋地瘫在海平面上。

“到广州了吗?”他问身边的水手。

水手们已经开始准备停泊,在他身边来来去去忙碌,没人搭理他。

货船缓慢的驶入河口,海面上浮着垃圾和动物的尸骸,让他对这片土地的印象打折不少。

天色开始沉下来了,海面的蓝色慢慢转变成灰绿,不久又变成赤褐色,太阳歪歪斜斜的,眼看要坠去山头后面了。

货船缓慢的驶入河口,一直到天空彻底暗下来了,才停止移动。

港口点上了灯,天色虽暗,港口依然灯火通明,一见有船停泊,港口的工人马上聚集起来,打算即使不用晚饭,也要好好再多挣一笔工资。

“今天晚了,不卸货!”船上的人朝下方大呼,“明日请在卯正过来!”

工人们听了,失望的一哄而散。

船上的水手们也收工了,只留下守船的人,其余纷纷下船找乐子去了。

“巴了好久啦!”有人经过他旁边,掠过了一句话。

“不知李三姐那俏妞儿还在吗?”

他还不打算下船,他打算好好打量这儿,用警戒的眼神分析他眼前的陌生之地,用鼻子探索港口的气味。

船主从后面靠近他,拍拍他的肩膀:“还要歇一会吗?”

“不,”他紧抿着唇,“我想马上启程。”

船已经休息,而他才正要开始。

想到脚板即将踏上这片土地,他心中可是火热得很!

“你想去哪?”

“让我瞧瞧……”年轻人舔舔嘴缘,用手指细数,“广州……”

“这里便是广州了。”

“哦?”年轻人点点头,继续数,“临安、太原、大名、琅邪、开封……”

“且慢,”船主截道,“有一大半在金国呢,你要过境吗?”

“还是金国的吗?”年轻人眺望前方,好像真能望见几百里外的金国,“沿路我还想去个小地方,例如一个叫仙人村的。”

“那种小村子,你就得问人了。”

他拎起随身布袋,向船长鞠躬:“船主,我要下去了,多谢大伙这些日子的照顾。”

“你可以在船上多待一晚的。”

他摇摇头:“我待不住了,想找个茶店歇脚,打听打听。”

“也好,”那人说,“没记错的话,那儿有间卖茶的铺子,也有床位出租,应该还在。”那人遥遥指去港口昏沉的一角。

他向船主拱手:“告辞了。”

船主摆摆手,离开了。

肤色黝黑的年轻人背起布袋,手执一根齐眉老竹竿,默默的走下甲板,当他的脚底踏上陆地的时候,感觉地面在晃动,原来他已经习惯了晃动的甲板,反而要花一阵子才能够适应平稳的陆地。

他慢慢走到船主指示的角落,见到那间昏昏沉沉的茶铺,昏沉得令人沮丧,看来老板把灯油省得过分了点。

虽然如此,茶铺的客人还是挤满了一堂,一起用体温烘热空气,显得热腾腾的,这种又阴暗又湿热的空气,只有夜间的茅厕粗可比喻。

没人去留神这位刚进来的年轻人,唯一在意的,只有眼尖的跑堂。

“饮乜?”港口的茶铺都招待些粗汉子,是以跑堂也不会说话客气,更不会满脸奉承的笑容。

“有乜饮?”年轻人反问道。

跑堂愣了一秒钟,没好气的说:“想饮乜?”

“有乜就饮乜。”

“你想饮乜就有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