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学徒听见马郎中惨叫,吓得整个人跳起,忙奔向铺子后间:“老板,怎么了?”
还没奔到房门口,便听见曹远志大叫:“阿魏!别来!别过来!”
间中还夹杂有马郎中挣扎的呻吟声。
“老板?!”
“关上门!阿魏!关房门!”
另一名学徒也闻声而来:“阿魏,啥事儿?”
阿魏走近房门,整个人吓得后退一步,战战兢兢地伸出两臂,要去合起房门。
可是房门是朝内开的。
他倒抽了一口寒气,不得不一脚踏入房内,顿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两手凝在半空。
“阿魏!快合上……”
听得曹远志作喊,说时迟,那时快,阿魏忽然一个踉跄,口中只轻喊一声,整个人便被拉了进去。
“妈呀……”
站在门外的学徒看到了房中的一切。
他不敢犹豫,大胆的一脚踏入,伸手拉上房门。
房门掩上的同时,门后响起了激烈的碰击声,像有东西撞上房门。
房内的家具、茶杯发出响亮的碎裂声,里头陷入一团混乱。
除了曹远志凄厉的哀嚎,学徒没再听见其他两人的声音。
※※※
云空来到这家店铺时,注意到店后边的窗户全用黑布遮起来了。
店铺是整排相连的,曹家药铺正好在角头,有水井为傍,后半边有小房,是店铺后间分隔出来的。
云空感觉不到有什么不寻常的气氛。
云空之所以来曹家药铺,是因为他和红叶刚来到此地,忽然就被两个人半路拖着,要他帮忙除妖。
“贫道不除妖。”
那人很讶异:“道士不都会除妖吗?”
“贫道不会。”
那两人对视一阵,低语道:“找了好几个道士也不灵,硬头皮也得一试了。”
两人打定了主意,对云空说:“道士会解奇难杂症吧?”
云空回道:“贫道的招子是这么写的。”
“无论如何,道长先随我们去一趟,看看再说吧?”
云空点头,请两人带路。
来到药铺,云空感觉不到妖气,也没有他平日极为敏感的怨气。
他看看红叶:“你感觉到有何不妥吗?”
红叶摇摇头:“气很盛。”
气盛吗?
云空于是便问那两人:“事主是个少年人吗?”
“不瞒您说,”其中一人道,“有事的是老板,他也快六十岁了。”
云空微微蹙眉:“身子壮吗?”
“不胖不瘦,也不见壮,只是从没见他生过病,他说是药气嗅多了。”
不是年轻人,又非壮汉,一般而言,这人的气不该很盛。
他再问红叶:“气是寒是热?”
红叶是无生最小的弟子,修行逾两百年,能感受到各式各样的气,比云空更为清楚。
“寒寒的。”红叶应道,“跟我平常感觉到的不太一样。”
“嗯?”
云空扬扬眉,示意她继续说。
“很多……很多很小的气……”红叶歪着嘴,不知该怎么形容最为恰当。
云空转头问那两人:“那两位是……?”
“我们是学徒,”其中一人说,“我叫一叶,是磨药的,他叫常山。”
两人领着云空进了店,店里有另外两人在照顾着,那两人不安的瞟了云空一眼,又别过脸去,不加理睬。
云空在他们眼中看见一丝无奈,似乎在说:“又来了一个。”
到了店铺后间的房门,两名学徒便停下了脚步,不再请云空进去。
云空好奇道:“不进去吗?”
“不能进去。”一叶踌躇着。
“不进去怎么看病人呢?”云空说,“那让他出来吧?”
“他不敢出来。”
云空见两人不知如何是好,叹了口气:“好吧,先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
一叶道:“本来就是要请您来除妖的。”
“里头没妖气。”
但这句话云空没说,他说:“总之,先告诉我,贫道才能决定,瞧瞧能不能胜任,帮不帮得上忙?”
一叶碰了一下常山:“你说,你见到的。”
常山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液,见云空神情泰然,才放松了一些:“一个月前,老板忽然全身微寒,又咳嗽不已,自己服了些药不见效,便找了相熟的马郎中来。”
说到此,他又瞥了眼云空,确定他依然神色泰然:“马郎中进去此处看病,不久惨叫一声,就再也没出来了,那时阿魏闻声赶去,也被拖了进去,我听到老板大叫关门,就急忙把门关了。”
“你看见什么了吗?”
“我看见了……可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说说看?”
常山咬了咬下唇,苦思了一阵:“他们被一团白色的东西包住,包得一捆捆紧紧的,房间虽然不大,我竟看不见老板。”
“这一个月来,他都不吃不喝吗?”
“我们有送吃的进去,可是也不知道有没有吃。”
“贫道有注意到,窗口全用黑布遮起来了,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老板的吩咐。”
“那……你们请过哪些人来看他了?”
“请过了好几个和尚、道士,都说拿他没法子,说这妖物太厉害了,他们无能为力,”常山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个和尚听说法力高强的,他开门瞧看,竟也被白色的东西拉了进去,就没再出来。”
云空听了这么多,却像什么都没听过,完全搞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最好的方法是亲自去看个究竟。
于是云空走向那扇门,抚抚门的表面,粗糙的木纹在他指尖上滑动,问常山:“不能进去吗?”
“进去的人都没出来。”
“你们说是老板吩咐用黑布遮住窗口的,那是何时的事?”
“事情发生那天,他就吩咐了。”
“他有说原因吗?”
常山歪头想了一阵:“只急急的说要遮去阳光,不能照到阳光。”
云空沉思道:“如此,他还能说话……那么,他最近有说话吗?”
“没有,那天之后,他就没再说话了,”常山戛然一惊,“老板该不会……?”
“不知道。”云空摇摇头。
不过,他相信红叶的感觉,里面还有活的东西。
他摸了摸门的边缘,大声向门内叫道:“曹远志!你人在吗?曹远志!”
呼唤了好几回,里头依然静悄悄。
云空把耳朵贴上门,细心听着,听不见有什么杂音。
这才是问题。
曹家药铺位于闹市,周围人来人往,甚是热闹,这后房的窗口是朝向街道,房中理应有杂声才是,可是却太静了,静得不可能。
云空已经不管他是来除妖还是来治病的了,他很想开门探头进去看个究竟,很想很想很想。
“少爷。”后面有人打招呼。
云空转回头去,见有个一字眉的男子,约莫三十多岁,正走进店里。
云空身边的两名学徒也忙着向他哈腰:“少爷。”
那青年瞧见云空,不放心地看了眼云空的手,那只手正摸在门上:“这位道长是你俩请来的吗?”
一叶在旁忙道:“是的少爷,他叫云空,专治奇病的。”
“那这位女娃是?”
红叶不高兴的嘟了嘟嘴,坏脾气的瞪着青年。
“是道士一块的。”一叶忙解释道。
青年向红叶微笑,然后向云空作揖:“我是病人的长子,我叫天龙。”
云空觉得有趣,这家药铺的老板替人取名,总离不了本行。
他自己名叫曹远志,“远志”乃安神药,性温味苦,能治惊悸,能散郁化痰。
他的两名学徒,“常山”乃催吐之药,性寒味苦,能治疟。
另一位“一叶”乃一种百合,俗名蜘蛛抱蛋,性温味辛,能活血泄热,能治跌打、腰痛等各种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