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语气漠然到了极点,看似温柔,实际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的唇若有似无擦过她的耳廓,苏年年呼吸都有些发颤。
她闭上眼,当即将眼泪憋了回去。
不是喜欢她吗?怎么哭都不管用?
“王爷,你对我似乎有什么误会。”
萧晏辞在她发间嗅了嗅,虽不相信她说的任何一句话,还是问:“什么误会?”
苏年年僵着身体,头皮有些发麻。
不知道萧晏辞的戾气从何而来,她尽量让自己显得真诚些:“我跟四皇子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不是在帮他,是在帮我自己。”
等了好久他都没说话,苏年年脑袋疯狂运转。
“就你这三脚猫功夫,拙劣的演技,萧南居然放心你做事。”萧晏辞在她头顶嗤笑了一声,刚要站直身子,却被轻轻拉住了前襟,顿在原处。
少女声音柔软又委屈:“晏辞哥哥。”
萧晏辞身子一僵。
他刚进皇宫的时候,不爱说话,又出身低微,饱受欺凌。
只有苏年年愿意替他出头。
那时候她不过七八岁,是个嚣张跋扈的小萝卜丁,却每次见面都笑眯眯地喊他晏辞哥哥。
冷冰冰的皇宫中,跟他往来最多的就是苏年年,直到她不再是公主伴读,进宫的次数渐渐变少。
再后来她爱上了萧南,每次见面只喊他王爷。
萧晏辞喉结滚了滚,将攀在前襟上的手捉下来,反握在掌心,轻轻摩挲了几下。
她的手比他小上许多,温软柔嫩,仿若无骨。
萧晏辞低眸看着掌心里的手,狭长的眼角渐渐染上一抹猩红。
他忽然低笑了一声。
“今日无论是谁出现在这,为了萧南,苏小姐都能做到这种地步?”
“王爷这话什么意思?”
苏年年冷了脸,想要抽回手,无奈却被他紧紧制住。
萧晏辞轻扯着唇没回答,只是捏着她,任她在自己手里挣扎,眸底隐约闪过几许病态的暗芒。
半晌,似乎觉得心满意足了,手蓦地一松,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周游这个人我要了。”
苏年年心中憋着一口气,闻言讥诮地笑了:“王爷以为劫走了他,他就一定会帮你?”
“不出三日,王爷一定会主动找我。我等着。”她朝着他行了一个虚礼,声音清冷:“告辞。”
说完,她果断转身,走出了屋子。
看着背影消失的地方,许久,萧晏辞收回目光。
蠢笨的小白兔,忽然变了一张脸,似乎真的恼了。
不过,有意思。
屋子中央,萧晏辞低眸,对着烛光细细打量起自己的手,好像在看一件艺术品。
隐在暗中的玉影觉得诡异极了,看了半天,忍不住喊人:“王爷?”
萧晏辞拢紧掌心,收回袖中。
“走吧。”
又道:“找人护送她回去。”
苏年年回到苏府已是寅时。
天都快亮了,她躺在榻上,仍气得睡不着觉。
周游曾被冤枉医死了人,从此十分古怪,只医自己想医治的人,否则以他的医术,不至于生活在黑水巷,家徒四壁。
她已经得到了金苍藤,不怕周游不惦记。
但萧晏辞今日那几句话,实在气到了她。
他怎么能那样说她?
堵着一口气,等苏年年睡着的时候,天东边已经浮起了鱼肚白。
……
晏王府
萧晏辞手上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玉影挠了挠头,硬着头皮道:“主子,周游醒了,说要找昨天晚上那位小姐。”
萧晏辞摩挲着手里的白玉盏,阴恻恻的,忽然笑了。
玉影觉得浑身汗毛倒立,忍不住跪了下来,头埋得低低的,快哭了:“爷,周游说要金苍藤,可取金苍藤的信物……”
就在林德江死去的夜里,当着他们的面,被苏年年大摇大摆地带走了啊!
“咔嚓——”
长案边,萧晏辞生生地将白玉盏捏得粉碎。
晚了萧南一步!
周游不畏强权,看淡生死,只凭心情医人,威逼根本没用,只能利诱。
玉影递上一条帕子,连忙吩咐人去喊太医。
接过洁白的帕子,萧晏辞低眸细细擦拭起掌心的鲜血,好像根本不觉得痛,猩红的唇竟缓缓弯了起来。
“玉影,去给苏大小姐递个信。”
……
苏年年正惆怅地捧着檀木匣子望天。
满脑子都是萧晏辞浑身染血,插满羽箭的画面。
重活一世,她本想要对他好些的。
可这一世太奇怪了。
他并不喜欢自己,也不会再对她心软。
“小姐,外面有个奇怪的男的,说他家主子在万安楼等你。”念桃走进屋,皱着眉道。
闻言,苏年年立马起身将匣子收好,坐到梳妆台前,兴奋道:
“快,帮我重新梳个头发。”
念桃愣愣地照做,嘀咕起来:“小姐,谁啊?”
“一个——”苏年年拖长了尾音,眨眨眼:“故人。”
看着她细细描眉画黛,挑选首饰,美得像从画中走出的人一样,念桃更懵了。
前世苏年年只顾着玩乐,常常素面朝天,无心打扮,仗着继承了父母的容貌,被人称得上清丽二字。
只有她知道这张脸点了妆是何模样。
萧晏辞……我既然能让你喜欢我一次,就能让你喜欢上我第二次!
苏年年起身,披了身熏了香的衣裙,这才出门。
万安楼是京城中最高档的茶楼,只有上身份的贵人才会来此消遣。
在小二的指引下,苏年年上了二楼,来到一个雅间前。
这茶楼二楼是中空设计,在雅间内向下望去便能看见一楼的戏台。
屋内热气袅袅,茶香四溢。
萧晏辞依旧身穿黑袍,贵气十足,只是捏着茶盏的右手上缠了白色的纱布,有些滑稽。
苏年年当没看见,在他对面坐好,扬起一个异常艳丽无害的笑容,不紧不慢开口。
“王爷邀我来万安楼,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萧晏辞嗤了一声,也不气,抬眸细细打量她。
妆发完整,穿着得体,一看就是用心打扮了。
一张脸美得不可方物,偏她喜欢装无辜,容貌中徒添了几分不谙世事的单纯。
他目光锁在她的脸上:“只有你我二人,苏小姐还要绕弯子?”
苏年年没接话,收回视线,拿起一旁的紫砂壶。
阳光透过窗子,在她细白的手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她动作轻柔缓慢,不疾不徐。
仿佛一下下在他心上撩拨。
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移动,萧晏辞舔了舔猩红的唇。
“苏小姐这双手,居然会沏茶。”
不知道,还会不会干别的。
是不是手也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