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倒是像模像样,可莲华第一次参与不熟悉章程,感觉身心俱疲,从入宫开始就跟在诸葛靖后面,这个大人要行礼那个大人要寒暄的,也记不住谁是谁,端着样子还贼累。
入了席坐下,不断有人来和你套近乎,要么些八竿子打不到边没营养的话,要么就是想从你这套弄点啥信息,整得莲华很是焦躁——你们看不到旁边诸葛靖泰然自若应对得游刃有余吗?想聊找他啊,老来跟我较什么劲?
关键右眼皮总跳,早退的想法就不断在莲华心里鼓噪。作什么孽了,平日里积德行善,一没犯法二不行凶的,别说挣钱多少了,自己赔出去的钱和辛苦,有收回来半分?怎么这眼皮还老噔噔噔一阵跳,叫人心烦,真就苍天不仁是吧?
吃点东西也不行,每个人桌案上的吃食倒是不少,问题都是果品酒水,没叫开席正菜都还没上,总不好用果子把自己喂饱了吧?所以基本所有人都是端着酒杯四顾,这个对上眼了,相视一笑来一口,那个凑上话了,热情互动来一杯,弄得跟在开酒会似的。
终于,钟鼓齐鸣,幸帝携两个贵妃登场,众人这才回归自己座位。参与宫宴的都是重臣,莲华本是没资格参加的,但因为有幸帝特召,所以她的席位没有按官位排,而是作为附属布置在诸葛靖的位置后面。
随着传唤,一道道热菜端上了桌,众人在获得幸帝的许可后,开始大快朵颐。虽然每道菜都是御厨良心之作,但对莲华而言真就过于小儿科,或许刀功火候自己不如对方,但烹饪知识多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五千年火的艺术尽在这一盘”,假的喏?
她这边恹恹的提不起兴致,旁边却有不识好歹的偏来招惹她。
旁边一个胖子讨好地冲莲华招呼,“莲华名捕,你看,今天的菜该如何品啊?”
怎么品?用嘴品!莲华没好气地侧目看了一眼对方,认出是第一次进宫吃廊食时遇到的胖官员。
见莲华不吭声,胖子又自来熟地行礼,道:“是我失礼了!我乃户部侍郎黄文礼,那日廊食见了名捕将各菜搭配的吃法,真可谓大开眼界,之后想找机会一叙好学习这混食之道,可是名捕公务繁忙,一直未能如愿。”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对方如此客气,莲华终归是狠不下心做现代有权有势之人“我不爽你们也别想爽的”嘴脸。不好把气乱撒,只好深呼吸把胸中的郁闷一口气呼出去,行礼道:“原来是黄大人,幸会了!”
“我之后也模仿名捕将各菜搭配的吃法试过,偶有惊艳之时,但总体搭配不得其法。今日见大人在此,特来请教。”
哎哟,不愧是户部的,为了吃真就不耻下问啊!六大名捕说穿了就是高级捕头,仍属于吏,怎么也比不上正四品的户部侍郎。
莲华的腹诽不是没有道理,坐在前面的户部尚书闻言转过头来低声呵斥:“胡闹!这是什么场合?没规矩!”
黄侍郎苦笑着缩回脖子,仍是很不甘心地看着莲华。
莲华心内好笑,却也不忍心看对方如此模样,便在一旁的盆里净了手,将案上的烫好的白菜铺在薄饼上,又将胡瓜、青笋切些丝铺上,最后再铺上烤肉,耐心地卷成一卷,这才友好地递给黄鼠狼、啊呸,黄侍郎。
黄文礼口水都快流到下巴上了,慌不迭地双手去接。
莲华递到一半,突然感知一股强大的老父亲威压从前方的诸葛靖处传来,赶紧手一转放回自己盘子里,嘿嘿一笑,“于礼不合,还是黄大人自己动手吧。”
黄文礼:……
莲华:好险,有那么一瞬,都产生出手手要被打断的幻觉了。
那边幸帝重重顿下了酒杯,显是有话要说,众人也便纷纷停下了筷,只是心里多少有点纳闷——平日陛下都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才说事,怎么今日那么快就要进主题了?
实际是幸帝看莲华卷的薄饼也眼馋,还差点给黄文礼给吃了,心里就来气——素手调羹汤,尽美了宫外一帮人了,这回当着自己面,还差点让黄文礼这厮得了便宜。心里有气,放杯子自然也就重了些,但气氛已经到这了,便端着腔调道:“众位爱卿,如今北野举国来袭,前线吃紧,朕茶饭不思,本不该再行宴乐。但朝堂之上连续数日争论无果,久未得良策,这才开了宫宴,想听听诸位胸中所虑。既非朝堂之上,循例请诸公无有顾忌,畅所欲言。”
幸帝金口一开,众人自是把视线投向算无遗策的诸葛靖,可这老爷子却只是捻须而笑,转过头给了莲华一个得意的表情。
莲华:???
兵部尚书董弥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在陛下的治理下,我伍朝兵精粮足,将士用命。北野蛮子敢来犯陛下虎威,实乃不识时务。臣以为当今之计,是调集三关附近赫洲、彦洲的兵马前往支援,再着一支劲旅往来策应,以应万三将军周全。都城方面
,可由各地抽调精锐将士入都,共同拱卫都城,方保无虞。”
在座不少人皆点头认同,这可以说是相当稳妥的处理方法了,董弥做到兵部尚书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
莲华暗道可惜,董弥会这么提议,完全是因为他没有六扇门的情报,只是根据前方情势做出判断,他只知道六扇门明面上查出的北野有了三关布防图,却不清楚北野为这一战做了多么周全的准备。
全场视线在董弥和幸帝之间来回换,都想听听圣意如何,而幸帝在看着诸葛靖,可诸葛靖却是老神在在的,装没看见,不时还瞄一眼莲华。
莲华一开始没留意,等周围议论声纷纷了,才反应过来:董弥是兵部尚书,带领六扇门的诸葛靖是刑部尚书,两个同级大佬之间意见有分歧,可不能直接face to face(面对面)的来,谁说对了另一方都下不来台。难怪诸葛靖老瞄自己,可是身为大佬都不便说,我一个小兵也不好说啊,人家不更下不来台?但今天六扇门来参会的,就诸葛靖和自己,自己不上,大佬失望,而且看诸葛靖的神情,仿佛早就安排好了似的,给自己留足了准备措辞的时间。
早知道不来了,莲华深深叹口气,怎么还带强制发布任务的?
还在纠结怎么措辞,门口太监一声喊:“万老将军觐见!”
众人纷纷起身以示敬意,不起不行啊,幸帝携两个妃子都起身了,你敢坐着?
万老将军已是赋闲之人了,所以此次宫宴并没有邀请他,但人家身为一国肱骨,来都来了,你能说不予参会?所以晓事的宫人,在众人一番见礼过后,幸帝“赐坐”话音才落,就已经把万老将军的酒案拿来了。
万老将军谢过赏,回身虎目一扫,呵呵笑道:“诸葛老弟,我们老哥俩坐一处叙叙旧。”
诸葛靖如何不知万老将军是冲着给莲华撑腰来的,亲爹在这坐着,用得着你这干爹?心里虽有些不乐意,但念在人家是为自家闺女好,便也面上带笑让对方加塞。
“老臣进来时,听得众位大人在议论什么,好不热闹,方便告知一二否?”
万老将军这么一问,场面反而安静下来,事关老将军的爱儿万三郎,谁敢贸然造次?尤其他现在坐在诸葛靖旁边,谁知道他是不是来为诸葛靖助阵的?所以董弥也闭了嘴。
万老将军却仿佛根本没察觉到气氛的转变,头一转,“莲华,你来给老夫说说。”
虽然感觉万老将军是来给自己撑腰的,但奈何腹稿还没打好啊!莲华只好尬笑着敷衍道:“众位大人在讨论如何应对北野来犯,我人微言轻,还在学习中。”
“陛下既然特许你与宴,说明你的看法也有其价值。”诸葛靖不温不火地接过话头,“伍朝自捷帝始,就有殿前宫宴各抒己见的传统,摒弃官位高低,不讲尊卑情分,只把事情论个是非曲直。所以陛下之前才说‘循例’无有顾忌,畅所欲言。你若是有看法,但讲无妨。即便说错了,在座的都是当朝大员,还能和你计较?”
臭老头,你倒是面面俱到,把话说得滴水不漏的。六扇门的信息是捡来的吗?能说你怎么不说?莲华提起酒壶上前给万老将军和诸葛靖斟酒,借机凶巴巴瞪了诸葛靖一眼,低声骂道:“老狐狸!”
见莲华半天没动静,还跑去给别人斟酒,幸帝身旁的岚贵妃先乐了,能嫁进皇家的谁没点背景,事后她就查到莲华不是厨子,而是六扇门名捕。本有些忌惮,但看她此刻闷着头的样子,忍不住揶揄道:“陛下,依臣妾看就不要为难这姑娘了,平日里缉捕烧菜,本就难为她了,如何还要考她用兵之道?”
“好!那我就说说我的浅见。”莲华骂归骂,但也知道此刻话筒都递自己手里了,不顺势而为不行,便大大方方走到中央去,“诸位大人都知道,我来自六扇门,而我擅长的,就是情报分析。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三关布防图已落入北野人的手里,所以才出现了此次三关危机。”
说到这,莲华先瞄了幸帝一眼,又环视四周,见众人都没有异议,便接着说道:“我们都在说三关危急,需要顶住北野的攻势,否则都城危矣。可大家有没有想过,这恰恰是北野让我们这么想的。换言之,如果我们针对目前的情况去做理所应当的应对,那这些举动,北野会料想不到吗?”
众人开始陷入沉思,确实,这一系列的操作看着稳妥,就和下雨要带伞一样,形成习惯了,可两国对战,这么明显的动作敌人会想不到吗?
黄文礼站了起来,问道:“即便如此,可是三关确实危急,难道我们能因为北野蛮子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就坐视不理吗?”
那边一个大胡子将领也拍案道:“就是啊,万家军在前线奋勇抗敌,让我等就这么看着吗?”
“稍安勿躁,请听我说完。”莲华抬手按了按,“北野此次入侵,与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