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店主语带威胁,客人却丝毫不惧,“我堂堂正正,有何惧哉?”
“好!是个有骨气的汉子!”人群里走出一个糙汉,只见他取出一把解腕尖刀,铎一声插在桌上,“既然你问心无愧,可敢剖开肚子证明给我等看看?”
围观之人皆变了脸色,客人亦变了脸色,谁都知道剖开肚子那就等于是死。
“怎么?你不敢?”糙汉见状,语气里多了些威胁,“你肚子里是红是白,看看便知,莫不是确有多喝?”
大早上的,就要演那么血腥吗?莲华皱眉,老娘平日在这片风里雨里的巡逻,你们当我是摆设?
莲华还没动手,就见两三个泼皮挤了进来,为首那人对那糙汉行了个礼,告诫道:“朋友,收起你的刀,莫要作耍。”
糙汉摆出一脸凶相,“谁同你等作耍?他到底喝了几碗粥,剖开一看便知!是爽直汉子,就不要婆婆妈妈吗!”
泼皮闻言,道声得罪,身后两人上前一左一右钳制住糙汉两臂,将其按在桌面按得结结实实,攥起拳头一顿好捶。
糙汉显是没想到泼皮里也有气力如此之大的,几经挣扎未能挣脱,大感不妙,赶紧讨饶道:“好汉是哪路人,怪我眼拙不认得,多有冒犯。山不转水转,还请放我去罢。”
“晚了,朋友。这辅兴坊乃是六扇门所在,我等豺火帮众,奉命来此做公益。你既当众逼人自裁,又不听劝诫想要滋事,就别怪兄弟不讲情面!”为首的泼皮将糙汉的尖刀收起,沉声道:“押他去六扇门!”
“至于这位朋友……”为首的泼皮转过头看向客人。
其实在被糙汉逼迫的时候,客人就已然额头冷汗涔涔了,现在看泼皮看向自己,立刻表示自己愿意付钱。
哪知为首的泼皮摆摆手,和颜悦色道:“你既坚持自己清白,便付了两碗粥钱去罢。这多的粥钱,我们豺火帮付了,以后行事多加注意,尤其在这辅兴坊,别怪兄弟没提醒你,这一坊乃是六扇门所在,兼有驱魔之称的莲华名捕常在坊间走动,关怀百姓,立得一方太平和睦。你初来乍到,莫要为了几文钱的小事就滋生事端。”
客人赶紧点头,付了钱去了。
女店主见有人付账,自然也就没了话说。
却见为首的泼皮又向四方做个罗圈揖,扬声道:“诸位街坊,豺火帮众奉永王和莲华名捕之命,又来本坊做公益了!和之前一样,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只要是力所能及的,我们都会为诸位街坊排忧解难。”
莲华好笑地点点头,这不就对了嘛!成天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有什么用?赔了永王名声还遭人恨。做点有实际意义的不比那强多了?真做起公益来,一个个不都挺像个人的了?
哪知刚好和那泼皮对上眼,泼皮立刻躬身行礼,“高六见过莲华名捕!”
他这一声喊,百姓们这才发觉混在人群里的莲华,有相熟的纷纷前来见礼。
莲华只好开口解释道:“街坊们不必多礼!今日我休职,遂带妹妹四处逛逛。但也缘于此,才得以亲见豺火帮的公益活动做得如此出色。金杯银杯不如百姓的口碑,我,还有六扇门都不需要歌功颂德,只有大家真的好了,那才是好日子!”
众人道声好,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那边泼皮迎了过来,“得名捕教化,我等痛改前非,每隔七日都到坊内做公益。今日这事,不知小的如此处置,名捕可还满意?”
莲华满意点点头,“不错,做得挺好。你们张大哥人呢?不管公益的事儿啦?”
“哪儿能呢?”泼皮赶紧拱手,“我们分散到各个街口去做事了,此刻应该有人去请他了。”
“来了就行!好好做事,不用找我报到了。我带我妹妹周围转转,放松放松心情。”
话是这么说,但莲华好歹是坊内小名人了,怎么可能会没人关注?莲华深知此点,但是,who care(谁在乎)呢?我就是个不当班的大姐姐,带自己妹妹出来逛街,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然而这边才应付完,就见人丛中荆少卿挤了出来,手里还拖着一个乞丐,乞丐一路被拖得不断哀求,“官爷,我不敢了还不行吗?”
荆少卿把乞丐扯到朝食的摊儿前,冷冷甩出一句话,“你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
原本散开的人群又围拢过来。
乞丐见荆少卿不为所动,只好跪在地上不断给店家夫妇磕头作揖,“我对不住你们啊,早上实在饿得受不了了,这才趁着店家不注意偷了碗粥胡乱喝下肚,顺手就放桌上了,没想到惹出麻烦来。对不起你们,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此话一出,不少围观了上一场戏的“吃瓜群众”纷纷指责乞丐,错怀疑那个客人
了,人家真是冤枉的。
“行啦,别装可怜!不管你是不是丐帮的人,好手好脚的,还能饿到偷粥喝,可见平时连本职工作都做不好。”莲华叹了口气,打断乞丐的“吟唱”,“算你运气好,我今天不当值,所以懒得管你的事。不过既然撞见了……这样吧,粥钱是豺火帮替你结的,那今天你就跟着他们做一天公益,晚上还能管你一顿饭,没异议吧?”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张大郎边小跑着过来边嚷嚷道:“没异议没异议!”
看对方跑过来行礼,莲华无语,“不是说了不用过来嘛,怎么还小跑着的?”
“虽然名捕时常在坊间走动,但难得见上一面,今日有机会,怎能不来拜见?”
这话说的,见我一面能上天还是怎么的?莲华腹诽不已,面上却含着笑,“好吧,这点小心愿我还是能满足的。那个丐帮兄弟,豺火帮表示没问题,你这边怎么说?”
一听要去做什么公益,乞丐原是不愿意的,但一听还有顿晚饭,便点头答应了。
见此间事了,荆少卿维持着一贯的酷相甩出一句“我先回衙了,你们玩得开心。”就疾步而去。
虽然对方的用语明显有所转变,会说“玩的开心”这种体贴的话了,但莲华对这种生硬的招呼还是不太适应,抬了抬手,弱弱道:“回、回见啊……”
荆少卿已经在十米外了,也不知能不能听见。
见没什么瓜可啃的民众见状自主散去做事,街面又恢复了热闹。
张大朗吩咐人带乞丐下去做事,自己则讨好地跟莲华陪笑道:“莲华名捕,豺火帮的弟兄们,自从得了您的交待,每逢七日便来坊内做公益,勤勤恳恳未曾间断,大到坊间设施的修缮、街面的纠纷,小到百姓的柴米油盐,从未轻忽对待。您看……”
莲华点了点头,“所以,想告一段落了?”
“岂敢?”张大郎赶紧作揖,“实不相瞒,最初我等是迫于名捕虎威在做,但时间长了,看着街坊对我们笑脸相迎,如同对待家人一般,帮内许多弟兄都做出了感情,甚至要求以后把帮会聚集地搬到坊内,方便做公益。像张彪……”
“张彪?”
“哦,就是之前被您用玄劲轰得飞撞在墙上的那个胖汉,前不久修缮坊门,他一个人就扛起一颗门柱,往来搬运,乐呵呵的,百姓纷纷夸他神勇呢!”
莲华这下开心了,“哈哈,告诉他,我看好人顺眼,不用减肥了。还有,今天处理这事的小哥,叫什么名字?事情做得漂亮,我看你们是越做越有心得了嘛!”
一旁陪着的泼皮闻言,赶紧行礼,“小人郭二,若非做公益懂了不少世间冷暖,小人如何能做得这般?都是托名捕的福。还望允准我等迁到坊内,能够更方便地帮助街坊。”
“你们能不能迁,不该先问永王吗?”
“这……”张大郎和郭二对视一眼,均有些一言难尽。
看二人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莲华好奇心上来了——若说永王不同意,他们也没这胆子和自己提;若说他们来提是永王同意了,可为何又是这副模样?
莲华一指前面正兴面馆,道:“正好我朝食没吃饱,咱们去前面吃点东西。”
正兴面馆的生意之前一直都不太行,作为坊内的老字号,虽然也有得意的秘方面条,但经营了好些年,颇有些日暮西山的感觉。好在莲华帮店主想了个辙,买现在人人都馋的深巷里刘货郎娘子做的炖肉来,盖在面上做浇头,不就是新口味的炖肉面了?
店主刘长顺,不善经营,早年丧妻,带着两个孩子操持家业,眼看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心内正发愁。得莲华牵线搭桥,恰好又是刘货郎本家,双方聊得很是投缘,经过一周的试卖,炖肉面声评日涨,生意开始回暖,大喜之下与刘货郎达成协议,每月从炖肉店订货。而刘货郎家得了稳定的客源,也是欢喜不已。
源于此,正兴面馆上下无不对莲华揣着一份感恩,这可是名捕啊,江湖豪强都要给三分薄面的,更别提文能题诗武能惩恶的事迹了,你一个老字号面馆是死是活全凭造化,与人家有什么关系?可人家高高在上还能关心老百姓的生计帮上一把,这在官是官民是民的伍朝,实在难得。关键是,人美心善长得好看,谁不喜欢啊?
所以莲华也爱把人往这家店带,一来人家服务好,宾至如归谁不喜欢啊?二来价格亲民,自己虽然大小也算个有钱人了,但这点钱在寸土寸金的都城还是不够造的,得省着花。三来刘货郎的妻子刘姜氏做炖肉的手艺是越发炉火纯青了,有这么一份美味能饱肚,莲华也懒得老是自己做饭或是吃六扇门的大锅饭。
莲华这边才把人带到店门口,刘长顺的小儿子刘纪就扒拉开店小二自己迎了出来,眉梢嘴角都带着看得出的喜悦,躬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