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种子选手兼现场主持人,莲华想都不想的站在了十二片瓦前,其他人也都安静下来,想看看这昨天才让自己震撼连连的女子,今日又有什么新花样。
莲华将手放在瓦片上抚摸,通过指尖不断感受瓦片的质地,暗中估摸着劲道,她的手掌就像蛇一样蠕动着,隐隐摩挲出一个个s形。
韩韬的神色瞬间变了,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种蛇形运劲的手法,须是内外兼修的大成者才能领悟的高深技巧,这小女子观之年纪轻轻,居然能领悟其中奥妙?若放在之前,他肯定不会信,会以为是故作高深,可在见识了这女子的种种之后,他却隐隐有了种期待,很想看看这女子还会些什么,又有多深道行。
莲华也不拖沓,感觉得差不多了,劲运掌心,一声闷呵,十二片瓦应声而裂。
第一个奔上前的是韩韬,他太想看看成果了,扒拉着瓦片,一片片往下翻看,居然每一片都断的分外整齐,可见力道之狠准,当看到第十二片瓦完好时,他愣了愣,长抒一口气,向莲华深深一揖:“姑娘之能,让韩某大开眼界,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好本事,我伍朝真是藏龙卧虎!”
啊,这……莲华有点尴尬地挠挠脸,其实是我情况比较特殊这句话再说不出口,“韩大侠快别夸我了,以前能劈十八片的,如今懒了不勤练,只敢心虚地劈个十二片,还好劈开了,哈哈、哈哈哈,让各位见笑哈。”
万老将军负手而笑,“姑娘不必过谦,能有此等本事,常人已是难及。难怪紫霞舫不好再收容姑娘,飞霞掌门终归一派之主,明白放姑娘出来历练才不会误了你。”
莲华内心感佩,这老将军,刀山火海闯过来了,心却还是那么仁善,同样的境遇,别人看和他看,天差地别的,完全就两回事。
九桃探出小脑袋,“玲珑猫。”
万老将军:“啊?什么?”
莲华伸手把九桃的小脑袋推开,“哦,对,您老可能还不知道,飞霞掌门改名玲珑猫了。”
“玲、玲珑猫?”乍一听这名号,万老将军有点破防,“好,好……”
好个鬼啊好,莲华一看对方神色就知道被雷得有点当机了,赶紧转移话题,“老将军,我们接下来要回郦水集去了。虽然认识的时间比较短,可是您的直爽干练、谦和仁善,让我打心底敬佩,我也不废话了,冲您这性格,您家三郎我愿意结识!不过我也话说在前面,我没有儿女情长的心,但不妨碍交朋友,毕竟,青春嘛,就是要无规无矩。”
“大胆!”万老将军身后一随从走上前,声色俱厉,“老将军一门忠烈,受伍皇恩,得百姓爱戴,即使如今卸甲归家,在都城也是人人恭敬有加!偏你有头面,口口声声敬佩,却自昨日始,自把自为,言行不恭,何等的放肆!”
啊,这……莲华这才发觉自己好像是忘了古代该有的礼节,再看万老将军此刻面色颇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那个,那个……”
看莲华半天也没那个出个下文,对方更不放过了,“知道自己失礼莽撞,还不赶快赔罪,反而在心内筹措借口,更是大为不敬!难道想瞒天过海不成?万家少将军,个顶个的俊秀威武,三郎哲成,正当青春年华便得圣眼青睐,弓马娴熟、胸藏机杼,上万兵马也指挥若定!都城女眷谁不仰慕?和五公主青梅竹马,他日必成一段佳话。怎的到你这乡野女子,反而还敢挑挑拣拣?老将军仁厚,顾念你是乡野百姓,不知天地远阔。但我等可不是好相与的,再如此不知好歹,定将你绑缚送往大理寺问罪,斩于东市!”
莲华无语,什么叽里呱啦小嘴叭叭叭,拿身份压人是不?还让不让人说话了?有本事你问问你马爸爸,你这么能逼逼玩游戏还需不需要课金了?
正要发作,却见万老将军抬手道:“到此为止,莫要得理不饶人。”
“是。”随从向莲华拱拱手,“姑娘莫怪,皆是戏言。我就是想吓一吓看,姑娘是否有急智。”
莲华仔细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神情不似作伪,心内顿时一头猛兽掠过,怎一个操字了得——我特喵拳头都硬了,你和我说是唬我的?急智我没有,急支糖浆你要不要?我这就把豹子放出来看看你问不问“为什么追我呀”!
可问题自己还真没有急支糖浆,只好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这位大哥是?”
随从面上稍显得色,“在下一介无名小卒。”
问你个名字,你还来逗我玩是不?莲华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姑娘觉得有何不妥?”
“没什么不妥,只第一次见到那么长的名字,觉得稀奇。你父母可真有文化,哪像我,打记事起就是个野孩子。”
众人愣怔了数秒,皆都忍俊不禁。
莲华自己知自己事,对方说是戏言,其实也是
有提醒的意味,古代阶级礼仪讲究,自己这现代人的言行跟山猴子似的,在达官显贵面前吃得开,但玩不转,一个不好还会把自己赔里面。这人看似是为老将军出头,实际有多少老将军的授意,谁也说不清。
玩不转,那不就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了,刚好看见莺桃背着收拾好的行囊出来,便吼一声“欧阳走了”,借机向万老将军辞行。
看着渐行渐远的几人,万老将军玩味地问道:“如何?”
随从从袖中掏出一把折扇缓缓扇着,每一下都举足轻重般,比之欧阳隽逸又是一番气蕴,“天马行空,敲之清越,常理之中却又出人意料。”
一旁的韩韬急了,“鸿泽老哥,你就别和老将军打哑谜了,快说说你的评判。”
旁人不知,但韩韬多少知道些,这把折扇一面画着黑白棋子在棋盘上相互争斗之局,一面写着智者乐水四个字,这扇子,在万家军里可是大名鼎鼎,军师夏鸿泽,精谋略、识人性、擅解析,人称神算子。
夏鸿泽闻言也不急,又沉默了片刻,仿佛经过进一步思虑后,才淡然开口:“昨晚的烤肉和歌曲自不必多言,今早的卤面,韩兄弟觉得如何?”
“自是好吃极了,韩某还是第一次吃过那么美味的朝食。”
万老将军呵呵一笑,“韩老弟随老夫,最抛不开这人间烟火气。”
夏鸿泽会心一笑,他原本是想戏耍下韩韬这直肠子,可万老将军给挡了,便不再绕弯子,“我亦觉得美味异常。不过韩老弟可曾想过,我二人与她没有半点干系,她亦不用巴结万老将军。若换作你在姑娘的位子,你会在做面的时候为我二人也做一碗面吗?”
“这……”不说不知道,一说还真是,韩韬自踌,若换了自己,那必然是只为万老将军做一碗面便可,另外两人名姓都不知道的,犯得着费那工夫?
“据此,便可知这姑娘心里,对所有人都是平等相待的,不趋炎附势,更不会仗势作恶。凡是读书开了心智之人,能做到此一点,便是难能可贵。当今朝中官吏,大多数都是读书人出身,可是为害老百姓最多的,不也是他们吗?他们读的书,让他们眼里只有权和势,一门心思的钻营其中,全然看不到人了。”
韩韬懵了,“既然如此,那你之前还出言教训她……”
“我不是说了,皆是戏言嘛。”夏鸿泽露出讳深莫测的笑容,“看一滩水,不能只看表面,需投一颗石子方能知其深浅,所以我才出言呵斥,看她如何反应。”
万老将军捻须而笑,“结果姑娘根本不吃这一套,还给了夏老弟一巴掌。”
“万老说的是。”夏鸿泽收起折扇,啪一下把扇头拍在掌心,“只是这一巴掌,越发看得出姑娘的善。”
韩韬开始顺着思路去想,奈何自己也是个江湖中人,哪绕得出那么多心眼子。
看韩韬仍理不出头绪,万老将军也意犹未尽的样子,夏鸿泽又打开扇子扇着,解释道:“我明是责她不识礼数,暗是借机夸夸三郎与她了解,她不但听进去了,而且想得更深。万老虽已卸甲归家,但终是权门之家,少不了礼数和规矩,她深知自己融不进去,这才借机请辞。”
韩韬摸着脑袋,“原来如此……”
“韩兄弟,我看你去清理瓦片,第十二片瓦仍完好无损,为何你反而帮她掩饰呢?”
“鸿泽老哥非是习武之人,看不出来是自然的。”说起这个,韩韬不迷糊了,转身回去拾起第十二片瓦,用手指轻轻一弹,瓦片立时从中断裂,“我们习武之人,一开始都是练的蛮劲,只有经过日积月累的锻炼,才能有轻重强弱之分,不是一味的使死劲。这姑娘,劲道集中,每一片瓦的断口都那么平直,力道堪堪透过最末一片瓦,不多,却刚好够用,对劲道的拿捏已是常人难及。”
“竟有如此讲究,受教了。”夏鸿泽颇有教养,行礼答谢,“她当时看似顽童嬉闹的主持,实则将一些平日不方便直言,或是别人不爱听的话,玩笑般告知对方,寓教于乐,手法实在高明。”
“不过,让老夫最满意的,还是那一巴掌。”
夏鸿泽莞尔,这老将军,不就斥责了几句嘛,是不是你儿媳都还说不定,就要为她出气。也罢,谁叫自己喜欢当恶人呢?该背的锅还是要背的,“我斥责她不识礼数,她却借装傻讥讽我名字长一事,透露自幼没有父母教诲,暗指我这识得礼数的去和她一般见识,显得不近人情。若换了别人平白受斥责,莫不是百千倍奉还,或犀利或恶毒,有高明有愤怒,都城百态我等已见的太多。可这姑娘的巴掌,偏偏怕伤到对方,天马行空来一记,让人不忍再还击。所以我才说,这巴掌,透着姑娘的善。”
万老将军等的就是这一通话,听罢,便快慰地哈哈大笑。
夏鸿泽折扇一摆,都随风去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