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精瘦汉子当场下拜:“之前是我们错了,希望四公子不要嫌弃我们,我愿意什么都听四公子的,绝对不再后退半步!”
很快就有人紧跟着表态:“我们都听四公子的!”
更多人吼叫起来:“绝不后退半步!”
眼看着三百青壮士气激昂,杨宁面色稍霁:“这是你们自己选的,可不要后悔!
“从此时开始,我将以军法管束你们,绝不会对任何人手软!而只要你们达到我的要求,我保证,你们一定可以击退胡人!
“现在,立刻,给我回到原先位置,列队!”
在伍长、什长们的约束下,青壮们重新站好,三百人无不仰首挺胸。
杨宁向杨奎点头,示意对方再度准备。
数十名骑兵蓄势待发之际,杨宁指着他们对三百青壮吼道:
“你们给我记住,此刻站在你们面前的,不是杨家私兵,而是胡人铁骑!你们现在如何面对他们,来日就会如何面对胡骑!
“后退者,鞭二十!”
三百青壮不约而同地大吼:“决不后退!”
士气可用,只可惜现实不是喊喊口号就可以的。
当数十骑一起冲出,踩得地面发颤,洪流般汹涌奔至众人面前时,这些昨天还是普通乡民的青壮,再清楚不过地感受到了山崩般的压力。
在骑兵距离他们尚有二十步时,不少人双股抖动。
骑兵冲至十步时,一个又一个青壮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扭头就跑。
这一刻,他们不是败给了胆小,而是败给了求生本能。
当骑兵勒住马缰,在众人面前数步之外堪堪停下时,更多人浑身发软地瘫倒在地,甚至有人当场失禁。
“还不错。”杨宁暗暗点头。
无论是站是坐,至少有百来人留在原地,跑掉的大多集中在前排。
“你们跑得倒是容易,可那些没跑的同伴都会被你们害死!”
杨宁沉着脸来到那些临阵脱逃的人面前,鞭子不管不顾抽下去,“一群饭桶,都给我低头看看,你们的鸟是不是被吓掉了?!
“所有后退的人,鞭二十,伍长加五鞭,什长加十鞭!”
杨奎等人纷纷下马上前,一时间校场中满是鞭子的抽打声与青壮的惨叫声,围观的家眷们看得头皮发麻,老人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但没有人再觉得这不应该。
“回去,继续,这次再后退的人,鞭三十!”
在看到不少人站在原地安然无恙,认识到不跑也不会被骑兵撞翻、踩死后,第二次的训练效果好了不少,对鞭子的恐惧战胜了对骑兵的害怕。
伍长、什长们自发给部属打气,喝令他们不得后退,一些性情凶悍的甚至出言威胁。
他们挨的鞭子更多,不想再来一顿。
当然,还是有人本能地转身就跑,尤其是站在前排的。
这场训练注定充满血泪。
......
在一天训练结束,表现优异的什伍得到肉食奖励,校场上爆发零星欢呼声时,杨濛走进老族长的书房。
老族长正在跟赵文景对弈,两人都是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样,对发生在坞堡的事情充耳不闻,好似泰山崩于前都能不动声色。
见过礼,看了会儿棋,寒暄一阵后,杨濛直奔正题,忧心忡忡地对老族长道:
“父亲,安之今天折腾了一整天,但我看得很不理解。
“他既不让私兵教授青壮杀敌的本事,也不给这些人发兵器,反倒是不断鞭笞他们,好些人都受了伤。
“再这样下去,我担心乡民们会心生怨忿,别胡人还没杀回来,他就把青壮们打死打残,引发乡民闹事了!”
老族长缓缓落子,不咸不淡地瞥了杨濛一眼:“你觉得安之的练兵之法有问题?”
杨濛过来就是为了抹黑杨宁,但他不能表现得太明显,故作沉吟,片刻后才道:“至少儿子看不出他这么做的好处。
“早上喊口号,而后做苦力,下午站着不动,这能形成战力吗?”
老族长不置可否,落子依然悠闲,赵文景本来比他还要风度翩翩,一举一动莫不从容优雅,但听到这里又忍不住了。
他眉头一皱,转头瞪向杨濛,很暴躁地道:“一派胡言!简直是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
平白无故的,杨濛又被赵文景喷了一脸唾沫,心中恼怒,面上却不敢表露,只能装模作样拱手,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在下愚钝,还请赵公不吝赐教。”
他不觉得赵文景能说出什么精妙之论,他也是能文能武的人,读过兵法,就没看出来杨宁这样做的目的。
追根究底,杨宁只有三天时间,如今一天已经过去,他却没看到青壮们形成任何战力。
......
与此同时,李清菡跟李蒹葭回到绣楼,两人亦在讨论今天的所见所闻,琢磨杨宁练兵的道道。
“热闹归热闹,但我却没看懂杨四那小子在干什么,他怎么不教导青壮们杀敌之术,反倒是变着法的折腾他们?”
李蒹葭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干,“这有什么用?
“依我看他是慌了,知道胡人即将杀回来,想做事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手忙脚乱的胡作非为!”
李清菡温婉地笑了笑:“我一开始也看不明白,但想了一天,总算有些心得,姑姑要不要听听?”
李蒹葭呵了一声,一副你什么心思我门儿清的样子:“你又想吹捧那小子?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这回能怎么强词夺理!”
......
赵文景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教训起杨濛来:“自从伪汉建立,胡人这些年一直在四处征战,行伍中皆为老卒。
“莫说一群昨天还拿着锄头的农夫,就算是久经训练的锐士,等闲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杨四郎只有三天时间,他就算再有手段,终究不是神仙,如何能让青壮们的杀人技艺强过胡人?
“因是之故,训练杀人之术是缘木求鱼,白费功夫!
“亏你活了几十年,居然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
被当作愚夫、小孩一样训斥,杨濛脸上很挂不住,但凡面前的不是赵文景有资历有威望的天下名士,他肯定要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