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杜奥里斯

“杜奥里斯卿镇守北境三年，劳苦功高，此次更是旬月之间平定蛮族动乱，真不愧为我朝一等一的柱石名将，且受我一杯酒！”拉达冈端着酒杯向身侧之人致意道。

杜奥里斯见状连忙微微压低杯口，与拉达冈举杯相碰，神色谦和道：“不过是剿灭一群乌合之众，陛下但凡派出朝中任何一位将军想必都能速速建功，以臣之才又哪里称得上什么柱石？”

拉达冈摇头轻笑：“杜奥里斯卿不必过谦，如今奥陶琵斯、志留亚两位首席渐渐年迈，朝中如卿这等正值壮年又军功赫赫之人不过寥寥数人，若说你不是柱石，我又能将谁引为股肱臂膀呢？”

杜奥里斯闻言深深颔首，也便不再推辞。

事实上，这一番君明臣贤的戏码倒真不是两人刻意做作。

作为黄金王朝新党贵族的首脑人物，杜奥里斯公爵本就是拉达冈最为倚重的心腹大将。此前数年北境乱象初现，也正是拉达冈力排众议将杜奥里斯摆到了北境镇守的位置上，目的就是让这位心腹刷一波军功声望。

当年旨意一经颁布，杜奥里斯便带着自己的独子卡莱尔匆匆拍马上任。

三年之中，此人先是倚仗拉达冈的权威，以无比强硬的姿态接管了北境军团的最高指挥权，随后又将诸多随行心腹渐次填充至中层军官序列中，一步步将多达五万人的北境军团牢牢掌握在手中。

等到这一系列工作完成，距离他到北境赴任之日已经过去了足足两年。

眼见他两年来只顾揽权，而北境山妖、混种、兽人等等蛮族掀起的叛乱日益严重，玛莉卡一系的旧党贵族终于忍耐不住，在朝堂上公然对杜奥里斯声讨发难，一致要求罢免其北境镇守之位。

一时间朝内朝外舆情汹汹，就连军中都开始传播杜奥里斯即将罢官去职滚回王都的流言，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身为旧党领袖的玛莉卡女王却在这个关头保持了沉默。故此在拉达冈的艰难支持下，旧党这一波剧烈反扑终究未能见效。

第三年一入夏，杜奥里斯忽然一改之前的不作为，下令全军趁着北境全年中唯一一段偏暖时日在雪原各处构筑小型营垒。他甚至还亲自前往雪原深处的火焰修士圣堂，与七位大主教达成共识后将前沿营地修到了索尔城——奥缇那镇一线，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成功建起了数百座临时堡垒。

随后，杜奥里斯即刻下令整个北境坚壁清野，所有巡逻部队全部回缩至营垒之中，南至洛德、北及索尔城的一切物资运输也在同一时间全部叫停。

这一举措顿时使得北境的蛮族叛军陷入混乱，由于极北冰原气候恶劣，又缺乏足够稳定的根据地，叛军们的物资补给一向依赖于劫掠黄金王朝的巡逻队、运输队和各类商队。

原先他们并不害怕这些肥羊闭门不出，因为北境各处城镇大都相距极远，崎岖的山路和永不停歇的风雪严重阻碍了物资的流通，黄金王朝哪怕只是暂停这些队伍几天都无异于自行掐断整个北境的命脉。

然而现在的情况与先前截然不同，杜奥里斯积攒三年人力物力，倾尽一切打造的铁壁防线不只是一系列屯兵堡垒，更是大量可以自行坚持数月之久的物资储存库，即使自行切断补给线路也能活活耗死堡垒之外游荡的叛军。

在极北冰原的寒风朔雪中寻觅十余日后，饥肠辘辘的叛军们终于确定，那位被他们戏称为“乌龟将军”的北境镇守已经将坚壁清野的战略执行到了极致，在那些营垒以外的旷野中甚至找不到一袋尚在运输途中的粮食！

饥寒交迫之下，原本倚仗强悍体魄和对山路的熟悉来去如风的蛮族叛军们不得不集结起来，以局部优势兵力向那些小型营垒发起攻击，然而，他们又一次低估了杜奥里斯。

以极北冰原广袤无边的地域面积，北境军团的几万兵力散入数百座堡垒后固然显得颇为稀少，但在有限的条件下，杜奥里斯将兵种搭配布置到了极致。

在他的安排下，每一座堡垒都有至少五名黄金骑士和十名黄金修道士作为中坚战力，杜奥里斯甚至通过统计和分析，精确保证了这十五人擅长的兵器、战技、祷告能形成战力最强的搭配，再辅以一百名到三百名不等配比合理的重装长矛步兵、剑盾兵和弓弩手，使得每一座营垒都成了一块硌牙难啃的硬骨头。

此等情形下，冻饿交加、准备不足且严重缺乏组织度的叛军集团甫一向这道铁壁防线发起冲击，便立刻撞得头破血流，即便他们付出数倍乃至十数倍伤亡艰难攻克一处营垒，收获的物资也远远不足以弥补攻城过程中付出的沉重代价。

更重要的是，蛮族们为反抗黄金王朝组织起来的混乱集团其实从来都没有和北境军团正面硬碰的实力，在攻击营垒的过程中，他们被迫集结起大规模部队，反倒是替北境军团解决了此前叛军分布散乱、易于击溃却又难以根除的麻烦。

而当他们攻城失利，想要如过去那样四散溃逃时却又蓦然发现，自己已经被杜奥里斯钢铁筛网一般的防线牢牢束缚住了，一旦分散成小股队伍，任何一座堡垒的黄金

军队都可以出城将他们轻易截杀。

十月十五日，索尔城西南五百里外，被五座小型堡垒包围的一片旷野中，走投无路的一万三千名蛮族叛军没有等到逃出生天的契机，反而等来了杜奥里斯蛰伏许久的机动部队。

当十余名黄金英雄作为剑锋，引领着六千精锐骑兵席卷漫天霜雪而来之际，叛军以血肉之躯构成的阵列立刻如同被铁锤砸中的冰块一般爆散开来，他们的鲜血为广阔的雪原铺上了一张妖艳的红毯，马蹄扬起的雪雾亦化作一片惨淡的腥风。

披挂金甲的骑士们透过面甲呼出粗重的热气，他们握着染血的利剑，以布满血丝的通红双眼巡视战场，却再也寻找不到一个完整的敌人，触目所及唯有或大或小、形态各异的残躯，以及那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歇的风雪。

至此，北境延绵十数年之久的蛮族之乱宣告平息，杜奥里斯公爵也以统一战争结束后最为彪炳的战绩回应了朝中一切质疑，自此跻身当世名将之列。

此次他得胜回朝，领功受赏只是最表面的目的，更重要的则是为近日来在旧党、古龙神殿面前屡屡受挫的新党注入一剂强心针。

故而在这场诸多重量级人物到场的国宴之上，拉达冈对自己麾下这位股肱重臣表现出这种程度的尊重和关切既有勉励之意，也是希望对方在功成名就之后明确表态，继续摆明车马站在新党队伍中，而杜奥里斯毕恭毕敬、谦逊有加的态度亦是对主君最简单直白的回应。

“杜奥里斯卿，近年来你久居北境，错过了路西亚、拉塔恩他们几个孩子入朝的事情，稍后不妨去与他们见个面，作为长辈勉励几句。”拉达冈微笑着望了远处的几位半神一眼，看似随意地提点道。

“陛下放心，臣明白。”杜奥里斯神色恭谨道。

ps.晚上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