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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亚明白,以兰斯姐的手腕和心性而言,这种处理方法已经足够温和了。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在过去的一个月中,面对黄金王朝各地新党贵族层出不穷的挑衅,古龙神殿刚刚在她的带领下结束了一场狂风暴雨般的反击。
数百名直属于罗德尔古龙神殿的强大骑士被分派到各处基层分殿,摆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态度,对早些时候击伤分殿人员的地方贵族武装发起了大量荣誉决斗。
那些受聘于地主和小贵族的所谓强力武士大都是精锐佣兵或老练冒险者出身,针对一些习武时日尚浅又不够心狠手辣的分殿骑士还算游刃有余,但当他们毫无准备地对上这群以复仇为目的的主殿古龙骑士时,便理所当然地遭遇了一场毫无挣扎余地的碾压。
除此之外,各地分殿还借着主殿骑士全力支援的东风,一鼓作气将那些新党贵族宣称“有争议”的传教区域全部吞下,反过来禁止相当一部分黄金教堂在这些地区进行传教活动——当然,他们并未将矛头对准整个黄金信仰,而是细化到了某些“背离永恒女王的引导,与堕落腐朽的地方贵族沆瀣一气”的基层教堂。
假如抛开两方的立场和这些危言耸听的宣称,这一个月中发生的种种交锋,本质上就是新党贵族串通一些倾向于黄金律法基本主义的基层教堂先挑衅了古龙神殿一手,但古龙神殿非但没因为对面人多而忍气吞声,甚至还以过去十年中从未有过的强硬手腕回以重击,干净利落地抢走了新党一系相当一部分的基层传教权。
此事一出,不少暗中主导此事的新党大贵族便有些坐不住了,在他们眼中自己这边充其量只是不痛不痒地下了几脚绊子,对方却二话不说甩过来一记又狠又响的耳光,一时不察连牙都让人打掉两颗,还玩不玩了?
可还没等他们将事态升级,一直稳坐神殿的兰斯桑克斯已然将一封亲笔信送到了十余位位高权重的公爵和侯爵家中,信的含义也无比简单——到此为止,或者全面开战。
早些天路西亚还为此担忧地询问兰斯桑克斯,这么做会不会显得逼迫太甚,万一新党狠下决心撕破脸皮,与古龙神殿彻底对上,她势必会承受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兰斯桑克斯却只回复让他安心,形势完全在掌握之中。
不料信件送出去的第二天,玛莉卡与拉达冈就召集王都之内所有侯爵以上且有实际职务在身的贵族,在永恒殿中举行了一场简短的内廷会议,结果是新党与古龙神殿之间持续了将近一月的对峙就此宣告结束。
两方各自偃旗息鼓,而那些已经成为既定事实的基层教区划分也不再做出更改,反正隶属新党的基层教堂在所有黄金教堂中占比不到四成,哪怕在个别地区被排挤出核心圈,也不会动摇整个王朝范围内两大信仰自由传播的大局。
事后路西亚才反应过来,他还是低估了自己身份的影响力,尤其是在这个他刚刚受邀来到王都,又才被无上意志册封为神人的时刻,新党一系从一开始就只敢动用下层附庸搞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当冲突渐渐扩大到接近失控的地步时,真正居于黄金王朝权力顶点的玛莉卡女王和拉达冈自会及时叫停。
两人从骑士训练场侧面的长廊走过,由于这些天那些分派到各地分殿的古龙骑士尚未回返,一路几乎没碰上什么人,偶遇的一两位骑士在路西亚这身装扮面前也没能发现他的身份,只是向兰斯桑克斯见礼后便各归其位。
又前行片刻,路西亚瞧见数十步外有一座冒着滚滚白烟的大型建筑,相隔这么远仍能感到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于是好奇道:“兰斯姐,神殿里还有自备的冶炼工坊么?”
“没错,那里是神殿专属的兵器铸造坊,”兰斯桑克斯颔首道,“古龙骑士因为时常要使用元素类祷告,寻常的钢制兵刃根本无法承受龙雷、烈焰和冰霜的威力,灌注几次元素之力后就有断裂的风险,所以我们不得不专设一座工坊,采用一些天空城独有的材料和工艺铸造武器。”
两人说着已经路过工坊门口,她便干脆顺道带路西亚进去参观。
工坊内部的布局极为严整合理,统一规划的大型熔炉与钢铁管道交错结合在一起,机械驱动的排式传送轨道上将精金、钢铁、龙鳞等原材料运输至加工序列中,孔武有力的工匠们手持大锤和铁钳以流水线模式将其一步步加工为精良的防具和兵刃,又从另一条轨道依次运出,搬送至单独划出的仓储区域。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些往来忙碌的工匠中有一大半都不是人类,二十余名身强力壮的大型混种担任着需要力气的锻造师,搬运材料与兵器的简单工作则由许多身材矮小的亚人和小型混种负责,工坊内少数几名人类工匠也并非驱使混种和亚人劳作的监工,而是与他们热火朝天并肩劳动的同事。
“祭司大人!”工匠们看见兰斯桑克斯纷纷热情问候,又对同行的路西亚点头致意,却都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想来也是古龙神殿约定俗成的惯例。
在这里,无论
是两位地位尊崇的古龙祭司还是诸多身怀绝技的古龙骑士都不会以高位者自居,更不会要求他人因为种种繁文缛节干扰自身的工作与生活。
兰斯桑克斯笑着对他们颔首致意,又对一位正在喝水歇息的混种工匠道:“修古师傅,麻烦你拿把新出产的骑士剑,再找把普通钢剑给我看看。”
那是一位看起来经历过许多磨难的中年混种,遍布头部与后背的犄角被削断了大半,斑驳粗糙的皮肤上残留着许多来自旧日的瘢痕,遍布皱纹的面庞下方,乱糟糟的胡须已经变得灰白一片。
不过与这衰败的形象不同的是,他的精神仍然十分饱满,听到兰斯桑克斯的吩咐后连忙应了一声,又往喉咙里灌了几口水,随后将装水的大葫芦别在腰间,轻快起身走向机械轨道的出口。
他伸手抓过一把骑士阔剑,又左右四顾,从一边的废件堆里拎出一把普通骑士剑,仅用三根手指便将两把剑牢牢夹住,空出来的手抓起腰间的葫芦嘬了一口,大步来到两人近前。
直到此时,闻到一股浓郁酒气扑面而来的路西亚才陡然发觉,那只足有七八升的葫芦里装的根本不是水,而是烈酒!
“祭司大人,剑,嗝——剑来了。”修古打了个酒嗝,收起葫芦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双手将两把骑士剑递给兰斯桑克斯。
“修古师傅,说过喝酒太多伤身,你怎么总不当回事啊,”兰斯桑克斯接剑的同时埋怨道,“下次我来再见你用这个葫芦装酒,就把它没收了哦!”
“嘿嘿嘿,放心——您放心,下次我肯定不带它了!”修古拍着胸脯保证道,正此时,他的余光不经意间掠过立于兰斯桑克斯侧后方的路西亚,整个人忽然一怔。
然而这种惊诧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修古立刻不着痕迹地偏转开目光,微微欠身道:“您如果没有别的吩咐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今天早上连续铸了二十多把剑,这副老骨头架子已经撑不住啦!”
得到兰斯桑克斯的应允,修古深深一礼,随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很快消失在了工坊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