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到底在内宅中多年,见礼时的礼貌客套都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过分亲热,也不会叫人觉得清冷尴尬,实在是交际里的个中高手。
老太太一边与沈夫人聊着,一边用深深的眼眸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丹娘。
丹娘当然明白老太太是什么意思。
她装作娇羞状低下头去,心道:反正我可学不来,不如就看看我这位好婆母的演技如何吧,也算是赏心悦目。
人家沈夫人虽然到了这个年纪,却也保养得当,皙白的脸庞上看不出太多皱纹,那和气的笑容更添几分从容温柔,若不是与她几次交锋,丹娘怕也不会觉得眼前这妇人有多难缠。
“说起来还要多谢老太太原先对丹丫头的照顾,当初在云州,我们只把他们小两口丢在那儿,实在是我的不对。可那会子也是没法子……”
沈夫人说着,眼眶都红了,看向丹娘的眼神也透着歉意与慈爱。
老太太却笑道:“他们二人都已成婚,理应支撑起家门,况且寒天也是长子,你身为他的生母自当比我们更了解他才是,想必当初你也是信任于他的,你又是长辈,何来不对二字?”
这话听得丹娘险些笑出声。
她刚出嫁那会子是个什么光景,真是了解的人都不敢这样说。
她又痴又傻,沈寒天又瘸又瞎,两个人都是刚刚成婚,沈夫人就领着众人离去,连一点缓冲适应的时间都不给。
这样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也就只有老太太说起来不尴尬了。
换成其他人,恐怕连口都张不开呢。
沈夫人嘴角僵硬了几分。
没等她想好如何应对,老太太就已经岔开了话题,抬眼去问丹娘了:“一早府里就闹哄哄的,到底是什么事?”
丹娘便说了沈寒天即将出门办差的事情,又说了库房的麻烦。
老太太冷笑:“这般喜欢自己做主的奴仆,若是在宋家,怕死两条腿都保不住了,关键的时候不能为主子分忧,反而添乱,不但不认错,还觉得自己有理,要不然让这个周妈妈来当抚安王府的家算了,回头也让她去圣上跟前回话。”
这话一出,沈夫人顿时脸色煞白。
丹娘轻笑:“老祖宗莫要生气,方才婆母已经替孙女出头了,狠狠敲打了那两个老货一番,想必往后她们再不敢了。”
“原是这样,那可真是辛苦亲家母了。”老太太慈爱又和煦地笑道,“我这孙女呀,别看着有主意,其实还小着呢,心里总是拿不稳个妥当的办法来,还得辛苦你了。”
沈夫人:“瞧您说的,都是自家晚辈,我哪有不疼丹娘的道理。”
有了老太太的加入,这一场谈话倒是比想象中和谐得多。
一直聊到下午晌,沈夫人坚持要离去,丹娘才做出依依不舍的样子放人。
待沈夫人上了马车,丹娘又命人套了另外一辆车,里头装着的都是各种瓜果菜蔬,还有从库房里翻出来的好东西,足足装了一大车。
丹娘站在马车下,微微行礼,笑道:“母亲此番辛苦了,这些个东西原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不过是叫母亲带回去尝个鲜,往后可要多多来提点儿媳才是。”
沈夫人笑着应下了。
婆媳二人便在府门外告别。
丹娘一直目送着马车离去,才缓缓回府。
马车轻轻摇晃着,出了这条街,沈夫人才叹了一声,睁开眼:“如何了?”
身边的正是陈妈妈。
陈妈妈道:“方才大奶奶直接让人把周妈妈送了出来,连同那些个东西一道塞进马车里了。”
沈夫人掌心捏紧了,鼻息都沉重了不少。
陈妈妈瞧着自家主子面色不善,忙问:“太太,咱们……要不连那康妈妈也一道带走?康婆子可不如那周妈妈,奴婢怕她嘴不牢,万一再漏出去些个什么,反倒不好。”
沈夫人冷笑:“如今再操这个心,未免有些太晚了。”
她侧目看着那不断摇晃的帘子,缝隙一张一合的,还能看到外面热闹的街景。
“真没想到……宋家这个庶女倒是有点本事,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件事料理得这么漂亮,叫我无话可说,还借着我的手打压了那两个不中用的老货。”
她轻叹一声,“原先瞧她办事利落,风风火火,还想着她没这个心计呢,原是我错了,到底是丞相府里出来的姑娘……”
她口中略带酸意,这话也夸的是言不由衷。
陈妈妈沉默了片刻:“那……咱们眼下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人家都给人丢出来了,呵呵……先这么着吧。”
“康妈妈就这么丢在里头,咱们不管了?”陈妈妈很惊讶。
“就算她想要说什么,这会子也差不多都说干净了,咱们还费那事做什么?眼巴巴地把人要回去,反而让人起疑,就让她留在抚安王府吧,难不成那宋丹娘听了一个下人的话,还要来为难我这个做婆母的不成?真要这样……那事情反倒好办了。”
沈夫人阴阴地笑了。
只是心头掠过一片阴霾,她不由地想起当初大儿子沈寒天成为才绝天下的状元郎时的风光。
若是……能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候那该多好?
她一定会给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儿子择一门匹配的大家嫡女,对方也一定会温和谦逊,恭敬柔气,才不会像宋家女这般带刺,不好拿捏。
想到这儿,她叹了一声,靠在靠枕上,缓缓合上了眼睛。
另外一边的抚安王府,丹娘已经让人重新打点好了库房,又按照自己预备的,替沈寒天张罗了好几个箱笼出来。
沈寒天说过,此行不愿铺张浪费,是以不会带太多行装上阵,所以箱笼的数量是有限的。
但丹娘想要装的东西是无限的。
这边看看想带着,那边瞧瞧也不愿落下,真是各种纠结,反复取舍,一直闹到了用晚饭的时候才算消停。
沈寒天身边的小厮回是圣上留了他们用晚饭,要晚些才会回府了。
丹娘一听,立马命人把晚饭摆到了照春辉。
她自己也马不停蹄地赶去老太太屋内。
她刚到,屋子里已经摆上了丰盛的晚饭。
鲜香可口的奶豆腐鱼汤,软和喷香的粳米饭,还有荤素各三样的碟子整整装满六大盘,另有两色茶点摆在一旁的小台子上,就等着丹娘与老太太用罢了晚饭享用。
丹娘原本忙了一日,真是又累又饿。
这会子瞧见这般多的好吃的,顿时两眼放光。
老太太瞧着发笑:“你也慢些吃,这是在自个儿的家里,别跟个饿狼似的。”
丹娘捧着饭碗大快朵颐,咽了咽道:“您哪里晓得,我那婆母可不是好相与的,我这一日啊都在跟她斗智斗勇呢,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不得多吃些?”
老太太闻言,笑容也冷却了几分:“你那个婆母……确实不是个好应付的。”
沈夫人到底在内宅中多年,见礼时的礼貌客套都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过分亲热,也不会叫人觉得清冷尴尬,实在是交际里的个中高手。
老太太一边与沈夫人聊着,一边用深深的眼眸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丹娘。
丹娘当然明白老太太是什么意思。
她装作娇羞状低下头去,心道:反正我可学不来,不如就看看我这位好婆母的演技如何吧,也算是赏心悦目。
人家沈夫人虽然到了这个年纪,却也保养得当,皙白的脸庞上看不出太多皱纹,那和气的笑容更添几分从容温柔,若不是与她几次交锋,丹娘怕也不会觉得眼前这妇人有多难缠。
“说起来还要多谢老太太原先对丹丫头的照顾,当初在云州,我们只把他们小两口丢在那儿,实在是我的不对。可那会子也是没法子……”
沈夫人说着,眼眶都红了,看向丹娘的眼神也透着歉意与慈爱。
老太太却笑道:“他们二人都已成婚,理应支撑起家门,况且寒天也是长子,你身为他的生母自当比我们更了解他才是,想必当初你也是信任于他的,你又是长辈,何来不对二字?”
这话听得丹娘险些笑出声。
她刚出嫁那会子是个什么光景,真是了解的人都不敢这样说。
她又痴又傻,沈寒天又瘸又瞎,两个人都是刚刚成婚,沈夫人就领着众人离去,连一点缓冲适应的时间都不给。
这样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也就只有老太太说起来不尴尬了。
换成其他人,恐怕连口都张不开呢。
沈夫人嘴角僵硬了几分。
没等她想好如何应对,老太太就已经岔开了话题,抬眼去问丹娘了:“一早府里就闹哄哄的,到底是什么事?”
丹娘便说了沈寒天即将出门办差的事情,又说了库房的麻烦。
老太太冷笑:“这般喜欢自己做主的奴仆,若是在宋家,怕死两条腿都保不住了,关键的时候不能为主子分忧,反而添乱,不但不认错,还觉得自己有理,要不然让这个周妈妈来当抚安王府的家算了,回头也让她去圣上跟前回话。”
这话一出,沈夫人顿时脸色煞白。
丹娘轻笑:“老祖宗莫要生气,方才婆母已经替孙女出头了,狠狠敲打了那两个老货一番,想必往后她们再不敢了。”
“原是这样,那可真是辛苦亲家母了。”老太太慈爱又和煦地笑道,“我这孙女呀,别看着有主意,其实还小着呢,心里总是拿不稳个妥当的办法来,还得辛苦你了。”
沈夫人:“瞧您说的,都是自家晚辈,我哪有不疼丹娘的道理。”
有了老太太的加入,这一场谈话倒是比想象中和谐得多。
一直聊到下午晌,沈夫人坚持要离去,丹娘才做出依依不舍的样子放人。
待沈夫人上了马车,丹娘又命人套了另外一辆车,里头装着的都是各种瓜果菜蔬,还有从库房里翻出来的好东西,足足装了一大车。
丹娘站在马车下,微微行礼,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