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和刘俭的兵马抵达了广宗。
刚刚立完军寨,董卓就派人请刘俭和皇甫嵩两个人前往他的军帐议事。
正好刘俭也有事想和皇甫嵩与董卓商议,当即应诺。
于是,刘俭引着张飞,前往董卓军的大寨。
三年多不见,董卓还是当年的那副样子,面貌和善粗犷,很显仗义,但具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怕是谁都不知道了。
一见刘俭,董卓就兴奋地两眼放光。
这可是他的金燕啊!
正是因为遇到了这只金燕,他才能够如愿以偿的成为河东太守,如今更是成了执掌一军的中郎将,威风甚于当年!
问题是,如今这只金燕也已经和自己平起平坐了,他不再是当年那个给吕虔跑腿的小小佐官,也不是在塞北讨伐鲜卑给卢植当参军的门生,而是和自己一样,是威风八面,可持节讨贼的中郎将!
物是人非了!了不起呀。
“德然,还记得老夫否?”董卓笑呵呵地大展双臂,亲自来辕门处迎接刘俭。
刘俭与董卓四手相握,道:“俭忘了谁,也不能忘了董公,董公昔年礼节下士,在刘俭微末之时与我交好,此情此景,依如昨日,历历在目。”
“哈哈哈,言重了,言重了!时至今日,老夫得叫你一声刘将军了,再不是当年那個可以听老夫胡乱吹嘘的少年郎了!”
“这话说的,董公对我的每一句话,可都是金玉良言!如何能是吹嘘?”
“哈哈哈哈!德然年纪轻轻身居将位,却无丝毫狂傲之气,真豪杰也!”
“董公客气了。”
说到这,刘俭转头看向身后的张飞,道:“益德,还不来见过董公?”
张飞在并州边屯,曾受董卓提携保奏,从六百石的曲军侯,一举升迁为千石司马。
当下,便见张飞大步来到董卓面前,拱手道:“飞见过恩公!”
“哎哎哎!莫如此叫!”
董卓冲着张飞摆了摆手,道:“益德雄才,可堪大任,非老夫举荐之功,况且老夫不想要你的人情,也不想当你的恩公!”
刘俭闻弦声而知雅意。
“董公既不想当益德的恩公,看来这份人情,是想落在我的头上了?”
董卓哈哈大笑,拍着刘俭的手道:“他是你的兄弟,难道你不该给替他还恩么?”
老奸巨猾!
刘俭笑道:“自是应该,董公对益德之情,刘俭铭记于心就是了。”
“哈哈哈,老夫就知道,德然是最重信义之人了!走走走,进帐,进帐内聊!””
说罢,董卓就拉着刘俭的手,向着帅帐走去。
两个人进了帅帐之后,董卓就与刘俭闲话家常,却丝毫未曾谈及黄巾军之事。
刘俭心中明白,他这是在等待皇甫嵩来。
俩人谈天谈地,又谈了这几年的境遇,不多时就有人来报,说是皇甫嵩引人来到了辕门。
别看董卓这人是西北豪杰出身,比起中原人持礼也不遑多让。
他又不辞劳苦,亲自去辕门处引皇甫嵩。
同为中郎将,董卓都动了,刘俭也不好意思不动,于是他也跟过去了。
皇甫嵩果然有名将之姿,至少在外形上来说,看着比董卓要像名将多了。
他也和董卓一样有着那股西北人的豪气,但同时又多了几分儒雅,给人一种文武双全的感觉。
“两位将军,某来迟了,还望多多担待。”
董卓笑道:“义真千里驱兵来此,诸事缠身,我等自能体谅!来来来,我给你引荐一下。”
随后,董卓就将刘俭介绍给了皇甫嵩。
虽然刘俭如今的名气比较大,但皇甫嵩对他的态度却很是一般,可以看出,此人性情还是比较高傲的,刘俭这样的后辈纵是再出名,在皇甫嵩看来,也不过是运气的成分居多。
而跟着皇甫嵩一同前来的人,是刘俭的老相识了。
乃是受袁家推荐的骑都尉曹操。
不多时,又有一位重量级的人物赶来。
是袁术。
身为长水校尉,袁术先前在卢植帐下听用,如今董卓过来接手了卢植的盘,袁术自然就为董卓所驱使。
名义上虽然是董卓指挥袁术,但董卓对袁术的态度可并不像一个上属对待下属。
身为袁家故吏的他,对袁术客气非常,有什么事情都主动找袁术商量。
虽然在用兵方面,袁术跟董卓相差十万八千里,对军中事所提的意见也不怎么中听,但董卓还是一次又一次的不厌其烦的询问。
就算是最后,董卓根本不会采纳袁术的意见,他还是会夸上一句:“公路高见。”
时间一长,袁术对这位董将军的态度感到非常满意。
今日三位中郎将同帐议事,董卓又将袁术给拽来了。
袁术来到帅帐后,看到了老熟人刘俭和曹操,只是点了点头,随后静坐在一旁,颇显孤傲。
董卓本想介绍一下袁术,但看他的样子,似不想多言,于是便没吭声了。
看来,袁术不喜欢董卓用他袁家的名头。
三人齐聚,董卓道:“蛾贼势大,数目众多,且受张角妖道蛊惑,战意非常,董某人与之相战数场,虽重伤其势,然彼战意依旧,今逢两位中郎将来此,特此相商,接下来的战事该当如何?”
三位中郎将中,刘俭的年纪最轻,资历也最浅,所以他不着急说话。
如此情况下,皇甫嵩当仁不让,第一个出言。
“贼虽然势大,但已成强弩之末,破之不难。三人三军,分三面为定,轮番骚扰,消耗彼之士气,时间一长,蛾贼东西不暇,锐气自减,可破之。”
董卓恍然的点头道:“义真高见。”
皇甫嵩却没有因为董卓的夸赞而有得意之色。
“仲颖也是久在边境与羌胡作战的猛士,熟知兵事,这浅显之理,想来不会想不明白,你今日找我二人前来,想问的怕不是这件事吧。”
董卓哈哈大笑道:“事关国家,兹事体大,岂可不问?义真把董某的胸襟想小了!”
皇甫嵩没答话,只是捋着胡须,神态自若。
皇甫嵩孤高的态度让董卓心中很是不悦,但他也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是满面笑容。
“但剿除贼蛾贼,毕竟是件大功,你我三人又皆被授命于外,无人总览全局,这功劳如何承禀雒阳,却还是件难事呀。”
刘俭听了这话,有点憋不住乐。
他轻轻地咳了两声,以做掩饰。
董卓这个人真是挺逗的。
适才还说自己胸襟不小,一转言就说功劳怎么分。
皇甫嵩适才的话其实就是想堵董卓的嘴,但可惜董卓这个人不懂什么叫面皮,活了五十多岁的他,只知道在将合适的场合将利益最大化。
皇甫嵩淡淡道:“这有何难,回头立下什么功业,我们三分自向雒阳呈禀便是。”
董卓摆着手道:“义真,乱军阵中,到底是谁人立下何等功劳,有时是很难说清的,就比如这次剿杀蛾贼,是董某人一直在前阵与张角拼杀,耗损蛾贼的战力以及士气,便是日后二位日后攻克广宗,拿下张角,也需知这里面有我董某人的功业才是。”
对于董卓的厚脸皮,皇甫嵩颇为不屑。
“似仲颍所言诸事,雒阳方面自有公议,本将的职责,就是攻必克守必固,如无法达成,旁门琐事尽皆无用。”
皇甫嵩的执拗和言语中暗藏的讥讽,让董卓心中非常的不舒服,他藏在袖子中的拳头在不知不觉间,紧紧地握了起来。
但此时董卓身上确实有攻而不克的记录,在这种时候他与皇甫嵩翻脸是不智的,毕竟接下来的战事变数很大,若是董卓能够拿到首功,往昔之事自然好说,可若是大功为皇甫嵩或是刘俭拿走,回头等待他的,一是朝廷的明令罪责,二是袁家的狂风暴雨。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刘俭说话了。
“皇甫将军,刘俭是后辈,诸事本当以两位将军为先,不过当此时节,咱们三人共同领兵平复叛乱,首求内稳,黄巾在中原诸郡的分支为何覆灭如此之速,皆因彼此不睦,心怀鬼胎。”
“以俭度之,董公适才之言不无道理,张角主力,一直都是董公与之交锋,虽未克之,但确实伤贼甚重,我与皇甫将军来此,确实有些捡现成的嫌疑。”
董卓听到这,对刘俭大是感激。
看到没有,这孩子说的,才算是一句人话!
皇甫义真你可撒泡尿好好照照你自己适才的嘴脸。
皇甫嵩看向刘俭,皱眉道:“刘将军此言,难道是让本将克张角之后,将功劳分与董公一半?似此,本将又如何对麾下浴血拼杀的三军将士交待?恕难从命!”
刘俭道:“将军误会了,战场上的功劳,都是诸营将士们一刀一戟,一矛一箭实打实的拼杀而来,岂能分与旁人,我的意思,是你我二人一同奏疏,上书于大将军,尽陈董将军在此与蛾贼对阵之功业,再言蛾贼势大,非朝夕可取……至于日后的功劳,诸军各凭本事,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董卓心中对刘俭大是感激。
真是有恩必报的孩子,不枉费老夫对他好!
若真有皇甫嵩和刘俭这两名军前主将奏疏为董卓解释,虽不能全掩其过,但肯定会减其罪责,毕竟只有刘俭和皇甫嵩才是实打实的真临前阵,看到了黄巾军主力的具体情况的。
皇甫嵩没有说话,但瞅他的表情,是不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