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韩枔也到了淮安,和郑海碰上后,两人聊得非常之投机,只是说明日就要往杭州赶,其他的事情就交给他们两个了。韩枔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寒清歌会和他们一起去到江宁,他也想让她看下芜湖那片地,只是想到她被张杨二老追问的窘迫样子,不觉好笑,便也没再追问。和两人聊着规划,寒清歌心情慢慢的好了起来,你们骗我一支钗,我卖你每样东西都要涨上两成!将近晚间之时,张问派人来找韩枔,说是在家里设宴招待他和寒清歌,想着去江宁芜湖还要靠他的势力,寒清歌也不好推诿,着实为难起来。咱这是女装去还是男装去啊!“你给人张先生说过我是女子没?”寒清歌问韩枔。韩枔一愣,想了想,道:“好似说过?”“韩兄啊,那你说,我是做男人进去还是做女人进去?”寒清歌不觉懊恼的问道。这个,韩枔也不觉有些犯愁,他跟所有人都说过,他是东家的管事,也好似给张老头提过他这个东家是个奇女子,但是今天张老头这请帖却说的不明不白,的确不好办啊。“还是做男装吧。”最后燕三一句话定音,看三人的眼神,燕三难得的接道:“你没有好衣服,而且内院我也进不去。”对哦!韩枔和郑海包括寒清歌自己都望了眼自己的布衣,她出来就没带几件女装,带的那些也是一些耐磨的粗衣,长途跋涉,谁没事做带丝绸做的衣服走啊!虽穿男装!寒清歌毫不犹豫的翻出一件品质不错的男装,然后又找出根玉簪和一个翡翠扳指。想了想,又问韩枔道:“咱们去要送礼吗?”见韩枔点头,又追问道:“送张先生还是送张夫人?”“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们这次不是带了些香料嘛?那二两白笃缛就是最好的礼物了,现在淮安可是一点好香料都没有了。”韩枔笑道。“哦,那就好。”寒清歌将自己的翡翠首饰又放了回去,实在舍不得送啊。请帖上没郑海,郑海便留在客栈继续做计划,寒清歌收拾整齐和韩枔一起坐了马车往张家而去。张问是带了儿子们到大门来接的,燕三将马车交给张家下人后,随侍在了正堂门外。正堂里面已经摆了三桌酒席,不光有张家人,还有杨家人以及他们的几个学生。寒清歌跟着韩枔一个个的见礼,她笑容和蔼可亲,礼数周到,眼神真诚,对那些冷笑漠视甚至无视都一一掠过。她一身青衫,身形高挑,身上只有两样配饰,头发上簪着一支碧玉簪,拇指上一个绿油油晶莹剔透的扳指,每一样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但是在她身上却没有庸俗之气,反而有种清雅之感。张问心里点点头,他自然知道她是个女子,不写明白,也就是想看看她是如何定位自己,如此看来,此女非是池中物啊。不过在座之人,除了张问和杨万里是对寒清歌欣赏有加,别的人可没那么看好了,一个女子,还是商户,居然做男装来跟他们同桌吃饭,这绝对是侮辱!只是碍于张问和杨万里谁都没敢太表示出来而已。这么浓烈的恶意,寒清歌虽然脸上还是和蔼的笑着,后背却是发凉,只想拔腿就走,逃了回去。随后寒清歌的背又挺了起来,妈的,看不起我是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酸腐到底有何本事!见完礼后在韩枔边上坐好。酒席开始的时候还是比较平和,酒一喝上以后,张问和杨万里两人都是豁达之人,带头挑起话题,桌面上气氛就开始高了起来。寒清歌不大能喝酒,正确的说是她讨厌酒,好在这桌子上也没人搭理她,只张问和杨万里跟她喝两杯,或是跟着别人一起干杯,饶是如此,没得多久,也觉得开始有些上头。此时桌上已经开始作诗,每当韩枔吟出一首,便博得满堂喝彩,连寒清歌这种水平也觉得他的确是做得好。桌上一位张问的弟子,早就看寒清歌不惯,见韩枔已经吟了三首,便笑道:“韩兄高才,这位寒当家必然也不差,不如也来一首?”寒清歌愣了一愣,笑道:“吟诗我可真不会。”韩枔欲说话,那人已经接道:“那你会什么?绣花?还是做饭?既然什么都不会,一个女子也不怕出来丢人现眼。”韩枔的脸色顿时变了,张问和杨万里也不觉皱了皱眉,刚欲让人将他拖下去,便听得寒清歌笑道:“不会吟诗便是什么都不会了吗?”酒气有些上头,寒清歌自觉自己的理智已经开闸,但是还是忍不住笑道:“这位兄台,那你除了吟诗还会做什么呢?你是会种田还是会制衣?”“哼,那些都是下等人做的事情,我等读书人自然做的是治国大事。”那位也喝高了,完全忘记了他的老师昨天还挽着裤腿在种田呢。张问脸色一沉便欲发火,却被杨万里按了下去。“哦,那么你治国不需要吃饭穿衣的啊?真是佩服佩服!”寒清歌笑道,脸上因为酒色而带出了两团绯红,见那人瞪了眼还欲说话,便接道:“你读书是为了治国,那你知道何种田为良田?一年收成多少?多少桑树出多少丝?多少丝产多少绢?一个劳动力一天的工作量是多少?你看不起那些种田制衣的,那你知道大周境内何人最多?谁交的税赋最多最重?江南为经济重地,汴梁一年需要运进多少物质粮食?盐税多少?酒税多少?”那人被她问得一愣一愣的,脸色发红的叫道:“难道你知道!”“我自然不知道,”说完这句后,寒清歌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又不要治国,我知道这些作甚。”那位兄台被她憋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旁边的一人笑道:“那当家的知道啥呢?”“我知道的?”寒清
歌轻轻笑了起来,道:“我知道这大周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我知道这世上不光有我们这种黑发黄皮肤的,也有金发白皮肤,更有黑皮肤的人种,你见过那万里波涛?你可见过那茂密得连脚都没地方落的热带丛林?你可去过非洲?见过那动物大迁徙?
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你又不懂!”眯着眼将屋内的人扫视一遍,寒清歌笑道:“会吟诗有个什么用?能当饭吃啊?不过是丰衣足食后拿来消遣的玩意。”屋内顿时安静的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听的到。
“丫头,你明天别走了,我们再商讨商讨。”两人同时道。“不行,我得要去美洲带土豆回来。”寒清歌说完后就觉得不对,可是脑袋已经昏沉沉的不受控制,不觉向韩枔看去。“两位先生,东家不胜酒力,请容许我们先告辞了。”韩枔对张问和杨万里拱手道。见她两颊绯红,眼神都有些迷离了,张问和杨万里也不好意思继续问下去,讪讪的退回到自己座位。说完,对在座之人各施一礼,将脊梁挺得笔直,飘然而去。出到大门外,就倒燕三身上了。“井底之蛙。”望着自家弟子,张问怒道。那蛙顿时低下了头,不敢回话。“你们都瞧不起她,觉得她不过是一个女子,呵呵,”杨万里扫视了一遍众人,道:“可是这女子带着海船远涉重洋,去了番外几万里之地,她所看到的世界岂是尔等丰衣足食后只会消遣的人所能知道的。”张问叹了口气,坐在了椅子上。淮安重学,才子辈出,但是却没有几个擅长庶务,本想要寒清歌过来给这些子弟一些激励,结果却是如此,不觉心里懊悔。“不过就是出海,弟子也能去的。”那位仁兄仍然不怕死的道。“好啊,那你去。”张问冷笑道:“你要去了倒不枉做我的学生。”“弟子这就回去整装!”那位仁兄热血上头,拱手告辞。将韩枔的眼神当没看见,燕三是抱着寒清歌进屋的。今天的酒后劲非常大,寒清歌喝的虽然不多,也已经醉的厉害,拉着燕三的手笑道:“三,看我今天教训他们没有?小样!会作诗了不起啊!老娘我是不好意思剽窃,还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他们呢!不事生产,一群酸腐!臭书生!看不起女人!他不是他娘生的啊,没女人能有他!”燕三看了韩枔一眼,韩枔摸了摸鼻子,退了出去,将门关上后,听得里面燕三道:“是是是,你最威猛。”“何事?”郑海从房间探出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