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去年冬天病就了，一直住在医院。”
许诺说这话时，平时的蛮横骄纵在她身上渐渐消失。
低垂的眼睑，在拼命地控制泪水。
难怪上次晚上来医院也碰到了许诺，原来是她奶奶生病了。
住这么久的院，应该病得很严重。
云爱眸色暗了，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奶奶会好起来的。”
说完，她走向自己母亲林淑君的病房。
林淑君的病房内，非常安静，只听得见仪器“滴滴滴”的声音。
云爱走向病床，放下包，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
握着林淑君的一只手，这与其说是一只手，倒不如说是一只爪子。
感觉比她前几天来的时候还要瘦，形容枯槁，枯瘦如柴，被子下的两只脚干瘪得变了形状。双眼凹陷，像两个深不见底的窟窿，嘴张开着却仿若没有。
云爱只觉得泪水要流下脸颊，但她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妈，你要快点醒来。”
“我和哥哥都在等你醒来！”她坚信哥哥云稷一定还活着。
把林淑君的手放回被子下面，掖了掖被子。
这时，主治医生带着护士来查房，见到云爱，“云小姐，林女士最近的状态恢复得不错，记得多陪陪她。”
刹那间，泪水在云爱的眼眶中打转，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抓着医生的手，不停地表示感谢。
医生又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病房。
跟着的小护士一脸好奇地低声问云爱，“云小姐，你和许小姐什么关系啊？”
云爱有点迟疑。
“高中同学。”
护士若有所失的点点头，“我看她经常来看你妈妈，我还以为你们是很好的朋友嘞。”
“什么意思？”
“就是从前几天开始，许小姐只要来医院看她奶奶，都会来你们病房，坐上好一会儿。”
云爱听着护士的话陷入了沉思。
护士又说，“这么说许小姐人还挺好的。”
云爱蹙眉看了眼护士，护士被云爱的样子吓到，嘴上应着医生的话，跑出去了。
等护士一走，病房内又恢复如初。
云爱木愣愣地站在原地，盯着林淑君枯槁一般的脸颊出神。
良久后，她出去问护士许诺奶奶的病房，得到答复后就走了过去。
病房门外，她看见许诺弓着腰在给她奶奶擦脸，动作小心翼翼。
一边擦拭，一边还和老人开心地聊天，老人家被逗得脸都笑开了花，慈祥的目光随着许诺的动作转动。
云爱的手搭在门把上，犹豫再三还是推开了病房的门。
“许诺，我们聊聊。”云爱站在门口低声说。
老人家笑眯眯的视线又落在了云爱身上，“爱丫头啊，快过来让奶奶看看。”
许诺回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聚。
“奶奶好。”云爱笑着走过去，和许奶奶的手交握在一起。
许诺盯着云爱，“你要干嘛？”
云爱笑着说，“我们聊聊。”
许诺回头看了眼自己奶奶，老人家一脸慈祥的笑，“去吧。”
老人家根本不知道两人之间闹了矛盾。
许诺跟着云爱走出去，在医院走廊的尽头，冷风从窗户吹进来，吹乱了两人的头发。
“许诺，关于归舟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云爱率先开口。
许诺当即埋着头，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鞋尖，沉默不语。
云爱看着窗外，回忆起从从前，“那天下午他问我，像他那样的怎样才能被很多人记住”
“我没想那么多，就跟他说，当他成为战斗英雄就一定会被人记住。”
“后来他留下一封信，独自一人参加剿鹰行动，再后来他就离开了，最后你们看到那封信，我成为了助推他离开世界的凶手。”
许诺昂起头，“所以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冰冷的眼神，让云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捏住一般。
“我妈妈最近恢复得不错。”她尽力扯出一抹笑。
“护士说你这几天都有去看我妈妈。”
许诺收敛着情绪，冷冰冰地看着云爱。
云爱上前两步，抓着许诺的双手，激动地说，“诺诺我们和好吧。”
许诺一点一点掰开云爱的手指，脸上的五官纠结在一起，“云爱，我去看你妈，你以为我跟她说了什么好事吗？”
她脸上露出尖酸刻薄的笑，“我把你的遭遇全部跟她说了。”
“我说你被你二叔赶出云家，流落街头，没有了经济来源，舔着脸勾引沈驷北。”
云爱脸上的表情一点点的僵住，之后像一张风干的抹布一样，慢慢的碎掉。
“云爱，你舔着脸勾引沈驷北的时候真的像卖身的妓女。”
“你以为我跟你妈说话是为了什么？”
许诺轻蔑一笑，“还不是为了让她早点去死
，你看她现在那个样子，不人不鬼的，活着也是痛苦，死了就算是一种解脱。”
云爱觉得许诺把这辈子最刻薄的话全部说给了她听。
她松开许诺的手。
记忆中的许诺虽然算不上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但是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刻薄的话，即使当初得知贺归舟死掉的消息，她都只是不停地质问她为什么。
静谧的走廊，她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像玻璃一样碎掉的声音。
盈盈的泪花在眼眶中打转。
许诺走了。
留云爱一个人石化在原地，她顺着墙壁滑落，无力地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脸，低声哭泣，眼泪从指缝中流出，滚落在衣襟上。
她应该知道再多的解释都是无用的，三年前这样的话她对他们说了上千次。
她对沈驷北说，沈驷北无情地离他而去。
她对许诺说，许诺和她断绝了往来。
她对贺归舟的亲人说，他们把她撵出灵堂，骂她多管闲事。
他们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害死贺归舟的罪魁祸首。
过了很久，云爱才整理好情绪。
她回到林淑君的病房。
无力地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她苦涩地说道，“妈，我太累了。”
“诺诺还是怪我。”云爱仰头抹了一把眼泪。
想着想着泪水又滚出眼眶，她双手捂住脸，不想让林淑君看见她的狼狈。
当她极度伤心的时候，耳边传来游丝一般虚弱的声音，“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