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甄家下帖
“世兄救命啊……”
礼谦堂内,甄应嘉接着联袂而来的四大家族人,众人一见他便一齐拜倒哀求。
“诸位世兄,这是何意?快快请起,请坐。”甄应嘉同甄继、甄维等几个儿子忙把众人搀起来。
“世兄见谅,今日贸然上门着实汗颜,实因家门不幸,出了个逆子,暴虐无情,滥用职权,竟把咱四家子弟都抓了起来,江南地面,唯兄能解救,求世兄务必开恩。”贾散叹道。
甄应嘉对此也早有耳闻,本来贾琮回了金陵不主动上门拜望,他还有些不豫,好歹上次盐法的事儿,自己还吃了他的亏。
不过如今见贾琮对自家至亲都下这样的辣手,他反而释怀,看来如今的贾琮已不能以后辈视之。
“世兄说的可是贵家琮哥儿的事。”甄应嘉道。
贾散点头道:“正是此獠。求世兄出手相救,我们四家铭感大德。”
“对,世兄既然知情,请看在世代交好的情分上,鼎力相助,要多少银子,我等都愿出。”史盾道。
“求世兄发发慈悲,阻此惨绝人寰之事。”王子章道。
“只要世兄肯救命,我等往后都唯世兄马首是瞻。”薛问道。
实在是由不得众人不急,被抓的大多都是各房嫡子、嫡孙,若一起没了,绝对元气大伤。
甄应嘉捻须沉思,道:“各位世兄稍安勿躁,此事我也不甚了然,且容我打听打听如何?”
“唉,世兄,你想打听什么,咱都告诉你。事儿也不复杂,就是贾琮这畜生逼着我们行新法,我们不从,他就公报私仇,让缇骑把咱各家的人抓了,气焰猖狂至极!”贾教骂道。
甄应嘉点了点头,他想得更深了一层,莫非贾琮是为新法而来?还是想在圣上面前邀名卖直?他若要行新法,为何不在都中自家行,却来江南拿族亲、世交开刀?
甄继道:“老爷,上年我与琮哥儿也打过几次交道,他颇为知礼,不像是这般狂妄轻薄之辈。”
“大公子,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是伯爷,又提督锦衣卫,哪里还把我们放在眼里?小人得志,不外如是。”众人叹道。
甄应嘉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缓缓点头道:“诸位放心,这等大事,弟绝无袖手旁观之理,自当竭力相助,为全世交之谊,豁出这张老脸又何妨?
只是如今你们也知道,圣上雄才大略,锐意革新,琮哥儿又少年得志,手掌大权,弟说话也未必管用了。”
“只求世兄出手相助,若成,我等永感大德,今后自当全力报效;若不成,我等只有感激,绝无埋怨。”众人拱手道。
“也罢,既然诸位世兄开了口,弟自当效犬马之劳,请诸位先家去,我这便请琮哥儿过府一叙,如何?”甄应嘉道。
众人千恩万谢去了。
甄继道:“老爷,如今琮哥儿正得圣上宠幸,咱家真要为了他们得罪琮哥儿?”
甄应嘉道:“此事不好拒绝,先应下来。上回盐法的事,他和林如海总算欠我一个情,不知他卖不卖这个面子。
再说这件事,归根结底是他们贾史王薛四家的事,与我们扯不上多少干系,尽人事听天命罢。”
甄继道:“老爷此言极是。老太太、太太们一直中意琮哥儿,想把三妹妹许给他,若为了这件事恶了他,于咱家不利。毕竟太上皇春秋已高,还需早做打算才是。”
甄应嘉点点头,满意地道:“继哥儿,伱能未雨绸缪,为父甚慰,不过你忽略了一点。”
“求老爷赐教。”
“结好贾琮不单单因他是今上宠臣,这几日林如海就要奉调京城,这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么?”甄应嘉道。
“老爷是说林如海要高升了,结好贾琮,就等于结好林如海?”
“是新党!”甄应嘉道,“前些日子,贾琮在京中的事,你也知道。霍、董两位中堂对他视如子侄,如今林如海又高调回京。
显然陛下终于忍不住,即将大用新党。旧党时日无多,我们再不改弦更张,难道随旧党一起倒霉么?”
“老爷深谋远虑,儿子拜服。可咱家数十年来都是旧党,即便改旗易帜,新党未必会接纳我们。”甄继道。
“所以需要贾琮来牵线搭桥,明日,你……”甄应嘉吩咐道。
“是,儿子明白。”
贾琮正与凤姐儿、宝钗、晴雯等吃晚饭,按规矩,姨娘没资格上桌,可凤姐儿、宝钗知道晴雯非比旁人,哪会让她站在旁边服侍,力邀她同桌共饮。
晴雯本想推辞,贾琮笑道:“在家里吃饭,客气什么,坐。”
晴雯闻言,只得道:“二奶奶、宝姑娘,请恕妾僭越了。”
宝钗笑道:“这才好呢,你们爷最不喜这些繁文缛节,又爱你如掌上明珠,你不坐下,我们都别扭呢。”
贾琮看着宝钗笑道:“我对姐姐也一往情深。”
众人抿嘴轻笑。
宝钗登时
红脸,啐道:“还有这么多丫头在,就信口雌黄,没个正行。”
贾琮微微一笑:“宝姐姐放心,你问她们敢不敢出去乱说?”
旁边伺候的七八个丫头慌忙跪下,齐声道:“奴婢得爷的教训,绝不敢乱说半个字。”
凤姐儿奇道:“琮哥儿,她们怎么这般听话,你怎么管教的。”
贾琮淡淡道:“我只与她们说了一句话,但凡府里只有她们知道的事儿外泄,我也懒得去查是谁说出去的,皆斩。不怕死的,尽管嚼舌根子。”
凤姐儿笑道:“这个法子倒也简便,省事儿。对了,方才你说对宝丫头一往情深,有多深?”
宝钗放下筷子,红着脸骂道:“你还是嫂子,琮儿浑说你不说管着,还架桥拨火儿,着实可恶。”
贾琮笑道:“问我爱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凤姐儿、晴雯二人掩嘴而笑。
宝钗心中又羞又甜,嗔道:“琮儿,你再口没遮拦,我走了。”
贾琮知她脸皮薄,忙道:“吃饭吃饭。你们几个下去伺候。”
刚打发走丫头,外面又进来个管事媳妇,手中拿着一张名帖。
“甄家?请我明儿过府一叙。”贾琮拿过来看了一眼。
凤姐儿道:“你看你,回了金陵几天了,不说主动上门拜望,还让甄老爷下帖请你,你的架子也够大了。”
“外面的事,我自有分寸,你懂什么?”贾琮瞪了凤姐儿一眼。
甄家仗着老太太当年是太上皇的奶妈子,煊赫一时,太上皇六下江南,甄家接驾四回,这数十年来,又替太上皇监察江南官场、士林。
太上皇专门为此特设了一个官职,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位高权重,其中有多少阴私龌龊之事,不问可知。
他深知甄家日后必定倒霉,自己身份又敏感,故一直没上门拜见,想和甄家保持距离,如今接到这个帖子,倒让他有些踌躇。
“宝姐姐,你说甄家请我是何意?”贾琮问道。
“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看你如今出息了,请你叙叙旧,拉拉家常呗,说不定还想让你当乘龙快婿呢。”凤姐儿咯咯笑道。
“扯淡。”贾琮哂道。
宝钗抿嘴笑道:“凤丫头说的也不无可能,你这天下第一才子,还给人家三姑娘赠过诗,如今你飞黄腾达,享誉天下,甄老爷做此打算,也是常理常情。”
“诶,宝姐姐,你也来打趣我,琮是那样见异思迁的人么?”贾琮苦笑道。
凤姐儿暗啐了他一口,小色鬼,作出这副情有独钟的鬼样子给谁看,你爬老娘床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宝丫头。
宝钗点到为止,微微一笑,道:“想来是四家求到了甄家门下,请甄老爷代为求情,让你高抬贵手罢。”
贾琮点头道:“理应如此。江南地面,除了四家外,也就甄家与两府亲厚。当年盐法一事,说起来,我还欠甄家一个情。”
凤姐儿眼睛一亮,道:“琮哥儿是准备网开一面了?”
贾琮哂道:“异想天开。公是公,私是私,岂能混为一谈。”
“那你……不是欠人家人情么?赖账不还,这可有失大家体面。”凤姐儿白了他一眼,道。
“所以,你们替我想想,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回绝了他,又不太伤和气体面的。”
“你别看我,我没法子。”凤姐儿于人情世故最是擅长,不过涉及她老王家众多兄弟、子侄的小命,她怎么可能出主意。
宝钗也默然不语,心中十分为难。让她出主意,断娘家兄弟侄儿们的生路,实在强人所难了。
贾琮见两人神色不对,方才反应过来,摆手笑道:“吃饭吃饭,这些公事我自去操心,哪有让你们烦心的道理。”
次日一早,贾琮穿戴停当,便带人往翠玉湖畔的体仁路去,这里挨着秦淮河,毗邻夫子庙,正是金陵城内最繁华之地。
甄府反而闹中取静,在湖畔建了府邸,又买下了大半条体仁路,作为家下人、族人的住所,隔绝了外界吵闹。
甄继等几位少爷,早已等在门口,见贾琮骑马过来,忙笑着上前迎接。
“世兄,数年不见,你已成大器了。”甄继笑道。
贾琮翻身下马,拱手笑道:“大兄谬奖,琮汗颜无地了。见过几位贤昆仲。”
众人寒暄了几句,一起拥着贾琮进了中门。
礼谦堂前,甄应嘉已迎出来,笑道:“早闻贤侄降临金陵,这几日公务繁忙,未曾及早敦请,贤侄莫怪。”
贾琮暗叹世人惯会看人下菜碟,上次来拜访,几天见不到人,这回一家老小都来迎我。
“世伯言重了,此行琮身负皇命,只能先公后私,望世伯勿怪琮失礼之罪。”
甄应嘉摆手道:“诶,你我都是为朝廷效力,自然当以公事为重,岂有怪罪之礼?你若一来就丢下公事,先来看我这老头子,我倒要生你的气了。”
“谢世伯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