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炽笑道:“你小子果然没闲着,在勋贵里你的武艺可排进前三了。”
贾琮愕然,道:“勋贵子弟竟还有人能与我过招?”
孙炽指着他笑道:“你不会以为混了个武状元就天下无敌罢?以为勋贵子弟都是熊林、戚征那样的废物?”
贾琮不伏道:“殿下说的是谁?”
孙炽笑道:“伱真是孤陋寡闻。我随便说两个,五军都督府右都督、关阳侯李猛世子李震,左都督、高唐侯曹劲世子曹雄,这两人武艺就不在你之下。
大都督、巨野侯屠斐世子屠烈武艺就比你强上一筹。只是这三人一个在宣府镇、一个在大同镇、一个在榆林镇,让你这猴子称了霸王。”
“真有这许多高手?”贾琮半信半疑。
孙炽道:“说你坐井观天还不信,这几人我都交过手,确实厉害。这还是他们不敢与我全力相搏。”
贾琮摇了摇头,武者的好胜心上来,道:“口说无凭,还得打过才知道。”
孙炽笑道:“好,等他们回来,你去找他们切磋切磋便分雌雄。”
贾琮点点头,不再纠结,道:“边关简陋,眼看着就要入冬,道路难行,殿下何日返程?”
孙炽笑道:“少来,想赶我走?没门。我好容易出来一回,当然要把你这辽海卫细细巡察一遍,才算不负皇命。”
贾琮苦笑:“我的爷,上次因你受伤我就跟着吃了挂落,你还顽?辽东有什么好看的,要是久久不归,陛下、娘娘查问起来,只怕又要说我勾引皇子在外胡孱,若有差池,我怎么吃罪得起?”
孙炽摆手,不以为意,道:“如今辽东天下太平,能有什么事儿?你也是太过谨小慎微了,哪里像个大丈夫。我先在辽东顽上一个月再说,听说你这里盛产海东青,给我弄一只顽顽。”
贾琮道:“要海东青还不容易,你什么时候回京,我什么时候送你,如何?”
“扯淡,爷要自己驯,别人驯好的有什么趣儿?”孙炽说着看向完颜珊姐妹,笑道:“还请两位弟妹行个方便,派个老手指点我驯鹰之法。”
完颜珊笑道:“这有何难,殿下放心。”
贾琮无奈,讨价还价一番,搬出熙丰帝来,只许孙炽在辽海卫顽半个月。
饮宴后,宾主尽欢,贾琮派主簿等人送钦差一行去馆驿歇着,孙炽则留在守备衙门厢房歇息。
正想回房,王进叫住了他:“大人,如今卫内兵多将寡,末将想从别处调两员干将来,请大人示下。”
贾琮道:“调何人来?”
“调当日平虏堡防守李可、上榆林堡防守明垚,这两人受过大人提携之恩,又与我等并肩作战过,末将观之,这两人为人沉重,才干悠长,又素有战功,何不调到大人麾下效力?”王进道。
贾琮略一沉吟,才想起这两个人,自己最初去十方寺堡上任之时,还送了他们一车肉,后来鞑-子来攻,他们城池失守,也是自己拉扯了他们一把。
“当日奉天城下一战后,就再没见过他们,现在何处?”
王进道:“他们还在原处,虽说立了些功,可总兵府里没人替他们说话,也难得升迁。”
贾琮道:“他们可愿过来?”
王进道:“这两人早已写信给我,都道愿来大人麾下听候差遣。虽说他们现在是防守,可俸禄连咱这边千总的一成都比不上,他们岂有不想来的。”
贾琮点头道:“嗯,这两人的本事我也是知道的。这就给总兵府行文,调人。”
“是。”
——
辽王府,内书房。
辽王肥胖的身躯斜靠在紫檀雕云龙纹三屏风麒麟足架子床上,手里把顽着嫣红色琥珀刻诗鼻烟壶,壶身刻着杜甫《曲江对雨》诗,末署“昌泰丁酉仲春御题”。旁边王府长史躬身肃立。
辽王面色阴鸷,轻轻嗅了嗅鼻烟,抚着壶身,淡淡道:“太上皇当年赐这鼻烟壶,本王甚爱之。不单因其精巧别致,更爱杜工部的诗、太上皇的字。
你看这句‘林著雨胭脂湿,水荇牵风翠带长’,比之贾琮‘林谢了春红’的缠绵悱恻,更别有一番清幽气象。”
长史心头一颤,如今贾琮就是辽王的逆鳞,忙道:“贾琮不过顽弄些上不得台面的浓词艳赋,如何能与诗圣相提并论?”
辽王充耳不闻,自顾自地道:“你看这句‘暂醉佳人锦瑟旁’,贾琮的艳福可比杜工部好多了罢?此刻他是不是高枕无忧,醉倒在女真佳人身旁呢,嗯?”
长史听他声音转冷,忙跪下请罪:“下官无能,请王爷降罪。”
辽王冷哼道:“这一年多来,你们多谋无果,寸功未建,足足让本王在贾琮手里受了一年多的屈辱!
直到现在,辽王府并几家武侯还在捏着鼻子从奉天拿货,任由贾琮骑在脖子上拉屎!你说,该当何罪!”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咆哮起来。
“臣知罪,不过臣等痛定思痛,已筹划了杀局,定把此子除去。”
辽王道:“说来听听。”
长史道:“前儿十皇子殿下去辽海卫巡视,臣早已派了人随行,适时诱其出关行猎,以殿下的性子必然中计,若彼时鞑-子来攻,殿下遇险,贾琮必提兵来救。
贾琮与鞑-子巴尔虎部落有深仇,亲手斩杀了其部族长巴音并王子吉雅赛音,夺了大纛,该部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即便让他侥幸逃脱,若殿下遇难,王爷可立斩之谢罪;若殿下无恙,也可以保护不力之罪将其贬离,王爷再趁势接管辽海卫,摘了贾琮的桃子,岂不是顺理成章。
那时杨雄自保尤嫌不足,还哪敢和王爷相争?”
辽王沉思半晌,事涉皇子性命,他也不敢贸然行事,因道:“你不知道老十极受今上喜爱,若折在辽东,陛下怪罪下来……”
长史笑道:“那王爷正好狠狠参杨雄一本,若非他任人唯亲,对贾琮放任自流,纵得他无法无天,岂有此祸?
王爷虽镇守辽东,不过是督导之责,平日军政要务、军将任命皆出总兵府,且殿下又是自己从辽海卫出关,遭遇鞑-子,与王爷何干?
即便陛下怪罪,也有贾家、杨雄去顶着,王爷担小责而除这两大害,也划算。”
辽王微微颔首,道:“此言也有理。可曾安排妥当?”
“殿下身边并打入巴尔虎部落的人早已安插妥协,均是府里的死士,保证不论成败,都和王府扯不上干系。就等王爷一声令下,即可发动。”
辽王细长的眼中厉色一闪,冷笑道:“那就动手罢!”
“是!”
片刻后,鹰唳传来,一只灰白相间的海东青从王府后院振翅而起,没入云霄,往北飞去。
——
这日,贾琮练完功,照例在值房中听范鸣的简报,忽见王飞来报:“禀大人,方才连续接到关外女真泉眼岭、公主岭、三青山等七八处哨楼飞鹰传讯,说巴尔虎部鞑-子有异动,调集了三四万人马,不知道想干什么。”
贾琮皱了皱眉,看了看桌上的地图,莫非鞑-子还想扣关?就凭这几万人连辽海卫都拿不下来。
“立刻把此事飞鹰传讯杨总兵。”如今贾琮早已派女真人在总兵府建立了信鹰联络站。
话音未落,王进带了一人进来道:“大人,杨总兵派密使传讯。”
“嗯?”贾琮心中疑窦更增,平日杨雄都是用飞鹰传讯,怎么今日用人传讯。
那人忙拜下,道:“末将总兵府千总谭波,奉军门大人令,特来传讯。”
“何事?”
谭波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双手呈上。
王进拿过检查一遍,无误,递给贾琮。
贾琮打开一看,心中一惊。只见信笺上写着:
琮哥儿:
日前接到陛下密旨,令我暗中保护十皇子周全,今殿下在你处,切切不可大意,已命两万精骑屯于铁岭卫,枕戈待旦,以防不测。
若有事变,即以烽火为号,调其驰援,由你节制,便宜行事,万万确保殿下无恙。
总兵杨雄手书
熙丰九年年月日
贾琮默默把信笺撕成碎片,扔进砚台里,看着纸片被墨汁侵染,心中惊疑不定。为何陛下突然密令杨雄保护孙炽,莫非陛下已知道些什么?或是在试探些什么?孙炽在辽海卫有何危险?
忽地心中一动,问道:“殿下何在?”
“禀大人,殿下一早带人出城打猎去了。”
“何人随行?”
“有皇子府护卫、神京西山大营随行扈从军士、辽王府、总兵府一干将官士卒,并几个弄鹰的女真番民,共有千余人。”王飞道。
贾琮松了口气,这么多人随行,能出什么事?
忽见燕双鹰来报:“三爷,方才镇北关守将张祎飞鹰传讯,说殿下一行出关打猎去了。”
什么?贾琮猛然起身,瞬间联想到城外鞑-子的异动和杨雄的密信,后背顿时一凉。
“王进!火速点起星火营、敢死营并城内八千兵马,随我救驾!”贾琮戟指厉喝道。
“是!”王进拱手飞奔而去,击鼓聚将。
“王飞!即刻传令城外军营士卒进城防御,速去点燃烽火!”
“是!”王飞嗖一声跑了。
“谭波!你在城头等着,铁岭卫两万精骑一到,火速出镇北关,增援我部!”
“末将得令!”
“范鸣!即刻传令荣柳、游家喜、余洪、雷泰等人,城里的防务就交给他们了。要严防番民作乱,城外士卒进城后,立刻关闭榷场,请夫人出面,就说排查奸细,让番民暂时出城回避。”
“是!”范鸣不敢怠慢,提着长衫便跑去传令。
“双鹰,马上请两位夫人来!”
还好,两姐妹都在城里,不多时就被唤来。
“大哥,这么急,出了什么事?”
贾琮早已披挂整齐,沉声道:“珊儿,即刻传讯岳父,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