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枚铜钱就在任千里的手里,已经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啦。
“头儿,这东西和那对儿眼珠子能有关系吗?是不是就凑了巧儿了,我看那棵古树上有不少红布,在那儿拜干娘的可不少,是不是和那个有关系?”
“所以呀,我得确认一下,这东西估摸着邱道青先生能精通……”夏风朗边开车边说。
“也是,就这案子牵扯得可不算少,老吴和郑茂一早儿就奔了万辉医院了,也不知道能掏出什么来!”任千里把那两枚铜钱握在手里,生怕丢了似的。
天上又飘雪花了,眼看着还越下越大,今年冬天的雪下得也够勤快的,夏风朗小心翼翼地开着车,也没接任千里的话茬儿。
不出所料,邱道青先生的卦摊虽然摆出来了,却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估摸着又跑到“如玉堂”避风雪去了。
俩人停好车,直接进了如玉堂古书店,一进门就看见人家老板和算命先生正喝茶聊天呐!
“唉,还是您二位自在,这大雪天的,晌午要是再来一铜锅儿涮羊肉那可是地道了!”夏风朗打着哈哈说。
“夏警长,铜锅儿涮肉得有知己一块儿享用,少了您,肖老板和我可就没了兴致啦!”看见夏风朗进门,邱先生和肖无言赶紧起身迎着。
“夏警长这个日子口儿登门,一准不是为了涮羊肉,又是有解不开的疙瘩吧?”肖无言也笑呵呵地说。
“要不说呢,从小一起长大的光腚娃娃,什么都甭瞒着,藏不住!我这次来呀,是劳烦邱先生来了……”夏风朗坐下后,也没来得及喝茶,就让任千里把那两枚铜钱递给了邱先生。
“先生,您给掌掌眼,这东西有什么说道吗?”
邱道青接过铜钱,只是一打眼儿就说:“这是……‘压怪连钱’呀!要说这说道嘛……有两种,我念叨念叨,看看对您破案有没有帮助……”
“那就偏劳您了。”夏风朗欠了欠身子说。
“看这红绳的编法,不是北方的手法,应该是出自江浙一带。这钱正面是‘龙虎天师’;反面是‘神宝大钱’,咱们这边的管这个叫‘花儿钱’。为什么叫‘压怪连钱’呢?这还是出自南方山区的传说:说是在早前,有个很恶毒的小妖,叫‘祟’。所谓‘祟’,即是鬼。说他的模样啊,是全身漆黑,两条腿却是雪白的。每年腊月三十儿晚上出来祸害人,而受害者呢大都是小孩子。大人们生怕孩子受害,吃过年夜饭以后,也不敢关灯,点灯熬油的不敢睡觉。这呀,就是‘守祟’。说是有那么一户人家守祟时候,油灯被风给刮灭了,就是那一阵子,祟就出现了。那东西撩开帐子,刚要去害已经睡着了的小孩儿。可不知怎么着,就像是突然遭了电击似的,大叫一声,就跑了。大人们就奇怪呀,琢磨着是什么东西显灵呢?后来一通翻找,发现枕头边用红纸包着俩大钱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祟怕钱!于是,以后过年,大人们都用红纸包上钱放到孩子枕头边上,慢慢呢,就演化成用红绳编在一起了!因为‘祟’与年岁的岁同音,以后就叫压岁钱了。”说到这儿,邱先生捋了捋胡子停顿了一下。
“这么说还是跟小孩子有关?”任千里轻声说。
“这‘压怪连钱’还有一个说道,因为用的都是天师钱儿,它的另一个作用就是镇鬼和生财。这说法仍是在江浙一带流传,是后来才衍生出来的。这东西还是南方僮子开坛做法镇鬼时常用的物件,如果是这个作用,在附近应该还有一张红纸或者红布,上面书写着各种教派的神祗,还有民间诸神,驱鬼招财的都有……”
“邱先生,我拦您一句,要是杀人害命心虚者,是不是就会用到这一招呢?”夏风朗问。
“没跑儿,可咱们这边对这规矩不熟悉,甚或根本就不知道。要是用这个的,那么草菅人命者应该不是本地人,而且还是迷信之人。”
“我在现场没发现红纸,肯定是和铜钱没在一起放着!”
“按规矩来说,铜钱在下,神祗在上!”邱道青说着,走到书店角落,拿起毛笔稍稍思索一下,就刷刷点点写开了。
“铜钱在下,神祗在上?”夏风朗小声嘀咕着,“树上!一准儿是混在那些小孩子的八字儿里边了,一会儿咱就去!”
“夏警长,这是神牌上各位仙家的名号,我实在是记不全了,写了一些个,您做个参考,如果找到那张红纸或者红布,有这些名号的话,就准没错了!”
“您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夏风朗赶紧站起身,双手接过纸张,仔细端详着。
那张纸上几乎写满了,都是一些没听过的仙家名号:三清三境三宝天尊、判断吉凶包大元帅、五虎平西狄大元帅、中岳中天崇圣皇帝、昊天阙阙无皇上帝……等等等等,把夏风朗看了个晕头转向。
“成嘞,邱先生……我这儿呀还有一事儿得劳烦您,是个人的私事儿,我想解一个字儿,您帮忙给看看?”夏风朗把那张信纸揣在怀里才说。
“您请说,我就当是自己的事儿办。”邱道青爽快的说。
“我呀,遇见一奇
事儿,具体的得闲再和您说说,今儿就想解一个‘喜’字。”见喜的事儿夏风朗一直挂着心思,正好借着机会,就想找邱先生解解心疑,所以就说了个喜字。
“‘喜’!……”邱先生点点头,沉吟了一阵儿说:“‘喜’字从解字来看,出现在《栎公笔记》。甲申年,栎公因事被困在秣陵,家族子弟来询问状况时,当时栎公的妾正怀孕。所以,这栎公就让族子写一个字,来推断事情的吉凶。当时,前去探望的族子就写了一个‘喜’字。栎公看了就说非常幸运,廿日之前,我就可以脱困了。族子就问了,廿日以前是大吉吗?栎公说不是,只是有所解围而已。廿日之后,爱妾就会生一个女孩儿。因为男孩儿成为一丁,女孩儿为一口。后来廿日之前,事情果然得以解脱。廿日之后,栎公的妾真的生了一个女孩儿。所以,以此推论,甲申年喜字,当以‘女’为解。”
夏风朗听完竖起大拇指,“邱先生这字解得妙,这解字能解两个吗?”
“可以,夏警长但说无妨!”
“‘捡’字呢?”
邱道青点点头,似乎也明白了夏风郎的意思,接着又说:“‘捡’字意为拾取,束也,拘也。五行中捡字属木……敢问警长,此女何时捡得?”
听了邱道青的话,夏风朗顿了顿,没想到面前的人竟然如此通透,想了想只好说:“早晨8点多钟的样子吧。”
“嗯……属辰时,辰时五行属土,捡为木,辰为土,合而为杜,喜为女。夏警长,您遇见的是杜家之女……”
夏风朗赶紧站起身,给邱先生鞠了一躬,又掏出几块大洋说:“先生,您算是给我指了条明路。您比我懂这个,没有白算命的,这点儿钱您千万别嫌弃,除了卦资,剩下的,晌午您和肖老板上个火锅儿,算我请客了!”
邱道青也没客气,接过光洋笑呵呵又看看一旁的肖无言说:“那我们两个就让夏警长破费一回了,晌午就老金涮肉吃它一顿大三叉去……”
“您得着,我这还得河里摸鱼去。”
“成嘞,您要是得空我这儿一准儿回请,备好烧酒候着夏警长您……”邱道青也抱拳笑着说。
俩人从如玉堂出来才看见,大雪片下得那叫一个密实,连看路都费劲了。但夏风郎还是一刻没停,开着车又跑到后泥洼胡同南口儿,仰头看着那棵古树。
“您底下歇着,我来……”任千里说着就脱掉大衣,要往树上爬。
“你嘛去?”夏风郎一把拽住任千里说:“雪都下到脑子里了吧,你看那些红布都褪色儿了,就没有新挂上去的,要是有邱先生说的神祗,也是压在红布下面的,找一竹竿子挑开看看就成。我估摸着,凶手要真是弄这么一出,也是放到最低处那块儿红布下边了……”
“对呀,我这脑子里光想着涮羊肉了,我找竹竿子去,马上回来……”任千里说完裹紧大衣就颠儿了。
没一会儿,他就操着一根儿大竹竿子回来了,试着挑开最低处那块儿红布,夏风朗就叫了一声:“成了,底下那块儿红布是新的嘿!”
拿到手里时,任千里迫不及待地打开红布,夏风朗掏出怀里那张纸,就这么一比对:“嘿,邱先生真是好记性,一个字儿不差,贲儿准!……咱马上回去,让弟兄们查杨氏兄弟和周姚的所有身边人和事儿,抠得越细越好。但是可千万别惊了杨丰庶,这案子马上就能见着亮光儿,完事儿咱们也涮羊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