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
越鸟巢南枝2。
......
(1为《薤露行》片段,2为《汉乐府.行行重行行》片段)。
谢清宴在大哥的送别吟唱中,转身离去。
青黛将谢家人安顿好后,看着谢家诸人,再次跪地拜别。
“老太爷,大公子,小姐交代的,奴婢已经做到,奴婢要走了。”
“你要去何处?”
青黛展颜轻笑,却不住落泪。
“奴婢去服侍小姐。”
谢母闻言,悲声而泣,一把揽住她,抬手拍打她。
“你们一个个,拿刀子扎我的心!不许去!谁也不许再去!”
青黛伏在谢母怀里哽咽的哭着,主仆哭成一团。
谢母从知道女儿回不来以后,便一直木然的听着儿子的安排。
紧跟着老三去了,现在连青黛也要离开,谢母再也忍不住悲戚的情绪。
青黛听着谢母的哭声,只觉得脑中浑噩,恍恍惚惚,仿佛回到了杏花楼大火那日,仿佛回到了懵懂无知被那人占了清白身的那日......
“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小姐和王爷怎会离心,小公子怎会被掳走,王爷怎会被伏杀,是我,是我害了小姐,我死不足惜,小姐说来生要与我做姐妹,可我哪里有资格做她的姐妹,便是永世为奴为仆,也难消我的孽债......求夫人成全...求夫人成全......”
青黛声音哽咽低沉,众人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见她不住的磕头,口口声声的说着求成全。
谢老爷子看出这丫鬟已经了无生意,便是拘着她,只怕她也不想活了。
谢老爷子一生经历过无数的战乱,纵如此,此时也骤然间苍老了许多。
此时他挥手,脸色发白道:
“放她去吧,全了她跟阿音主仆一场的情意。”
郑氏闻言,忍不住掩面而泣,青黛再次拜别,离开。
-
谢德音看着举办大婚的宫殿,正是她和周戈渊成亲的地方。
这大殿中一砖一瓦,她都无比熟悉。
她轻嗤一笑。
周戈渊是皇族亲王,婚仪大典选在此处无可厚非,陆修齐他凭什么?
她一步步的朝着上方走去,陆修齐便站在台阶之上,一身喜袍,立在上方,含笑看着谢德音一步步朝着他走来。
朝中文武官员列于两侧,第二次看着这样的场面,险些以为这两年的时间如同一场梦,此时的婚仪大典,还是当初摄政王成婚之时。
一步步,一阶阶,谢德音走到了陆修齐的身侧。
在礼部祝读官大声诵读着婚仪庆典的词时,谢德音声音拔高,朗声道:
“我夫君未死,他尚在人间,被人迫害,流落在外。今日佞臣迫我改嫁,他不臣,我却不能不贞!”
谢德音此言一出,朝臣皆惊。
他们抬头望去,只见谢德音身侧的陆修齐此时脸色黑沉。
他也未曾想到,谢德音会这样做。
陆修齐转身伸手去拽她阻止她的时候,谢德音后退一步,只见她袖底藏着的利刃,抵在了她的喉间。
“你!放下!”陆修齐逼上前。
谢德音后退一步,利刃破了肌肤,沁出血来。
“陆大人以为我谢氏女柔善可欺,只会折腰于权贵,是为了权势而嫁给我夫君的?你错了!”
谢德音声音拔高,紧盯着他,目光凛然。
“我倾慕于他的品格,折服于他的德行,欣赏他的胸纳百川,志傲千仞,赞叹他的才华和治国手段,我何德何能,得他眷恋,祭天告祖娶我为妻,有夫如此,我怎会改嫁于你!”
陆修齐往前一步,谢德音手中的匕首便深一分,他额角青筋凸起,腮线隐隐已是发怒的征兆。
谢德音迎着他的目光,并无丝毫畏惧。
“你以我谢家人为质,逼我入京,如今我来了,你在此逼我嫁给你,却是万万不能。我夫君尚在人世,被你迫害,流亡在外,十五万豫州起义军皆是他的袍泽,你名为平乱,实为排除异己,迫害皇室族人,肆意弄权,为了一己私欲,勾结外族,祸害我大周朝百姓。我乃皇室所封护国夫人,下护百姓,上谏天子,岂能为己苟活!我谢氏德音便是血溅五步,也绝不会嫁你!”
陆修齐将要上前的时候,只听着殿外传来朗朗且沉痛的吟唱声。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
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
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注:引用汉乐府《
战城南》,讲述战争的尤其是那句:“乌鸦啃噬我们外乡的战士时,请为我们悲鸣几声。”这段对我很震撼,也很符合三哥心境,所以引用一下。)
只见谢清宴一身素衣长袍,散发而来,身无旁缀。
他朗声悲吟,并无弦乐,他击掌为节,一路行,一路唱。
这般大喜之日,连管弦奏出的喜乐都不能掩盖他的悲吟。
大殿内悄无声息,针落可闻,只有谢清宴吟唱过后的回音,嗡鸣作响。
陆修齐眸色沉郁如深渊般,一旁的禁军统领回过神儿来,一挥手,便有人上前将谢清宴拿下。
谢清宴颈间被刀刃强压的时候,反倒更挺直了身子。
“刀剑不可破我心甲,诡计却能毁我信仰,陆修齐,十五万亡魂,可曾入过你的梦?”谢清宴散发,并无发冠和威仪的官府,此时却一身凛然。
“他们日日夜夜折磨着我,如今,我来殉他们了,举起你的刀,如斩他们一般,斩了我吧。”
此时,不少朝臣闻言落泪,却又碍于强权,掩面藏起。
陆修齐看着阶下的谢清宴,身边的谢德音,双拳渐渐紧握,双目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