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秉文并未跟郑氏和家人提起谢德音梦中所经历的事情,他们也只知小妹被陆元昌送给了摄政王,并不知小妹最终刀锋所指的,是当今圣上,和那位太后。
谢秉文轻叹了一声,拥着妻子,静静地看着院中的雪景。
十月二十这日,朝中接到奏报,大周朝在西沙洲设的郡府被一伙武装贼匪突袭,那贼匪数量颇多,西沙洲的士兵不敌,城破后,全城军民被屠。
直到城头上挂起了党项族的旗帜,才知原来党项并未被灭族,蛰伏十几年后,竟然卷土重来。
此消息传到朝中,满朝哗然。
长安离西沙洲千余里,便是急报,此事也是十日前的事情了。
若是失去西沙洲,则对西北边的控制会掣肘许多,这事注定会被朝中重视。
然而,出乎众人预料,又让众人觉得情有可原的是,周戈渊要亲自出征去剿灭党项人了。
世人皆知,周戈渊的父皇,开国的太祖最后一仗是败在了党项人的手中,从而负伤,缠绵病榻后驾崩。
如今党项人还存活在这世上,非但没有好好蛰伏,竟然这般高调的屠城,无疑是寻衅周戈渊。
不过两日,便整军备战,集结完毕。
新上任的户部尚书郑文宣也不负所托,短短两日便筹备了三军所用的粮草,随时待命出发。
谢德音此时已经进入孕晚期,上一世煜儿是十一月二十出生,如今只剩下一个月,便是再延迟,最多十二月初便会出生。
她如今只在家安心备产,寻常事情不去过问。
初听闻周戈渊要亲征西沙洲的时候,谢德音还是很吃惊的。
毕竟前世从未出现过这件事,西沙洲被党项人屠城这事儿不是小事,便是前世她深居内宅,也定会听闻一二。
难道因为自己的重生,竟改变了这么多的事情?
怪不得这几日,周戈渊没再过来,原来是此事绊住了脚。
出征前肯定诸事纷乱,谢德音想到自己快生了,突然出现的变故,总是心中不安。
她让青黛将前段时间做了一半的护膝拿来,趁着白日有时间,将剩下的做了。
这还是上次周戈渊不知何处买来的兽皮,她懒得做,丢在了一旁。
待做好了,趁着天还没有黑,让元宝交给影卫,影卫自会送去给周戈渊。
谢德音不知这不安从何处来,许是重生后所有的轨迹改变,对前路的未知,也许是因为临产在即,心中有所忧虑。
明日便是出征的时日,她知道周戈渊不会来了,如此天寒地冻,只怕此一去,过年前定然回不来了。
她让人关了门窗,早早的歇下了。
窗外风声呼啸,谢德音在榻上难以成眠,腹中胎动的厉害,比往日都要频繁。
谢德音伸手覆在上面,心中沉沉。
你知道他要出征了,是担忧他吗?
不管他的忧国忧民,征战天下,是为了江山社稷也好,还是为了他那九五之尊的儿子也好,终归跟我们母子没关系。
谢德音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脸颊微凉,她瑟缩一下,睁开眼睛。
借着微弱的光影,一个身穿铠甲高大的身影半蹲在她的窗前,手抚着她的脸颊。
“王爷......”
周戈渊听着这一声带着浓浓睡意的低喃,只觉得心底仿佛柔成了一汪水。
看她要坐起来,周戈渊摁住她的肩膀。
“别动。”
说着,他扯开盔甲,放在了一旁,将带着寒意的中衣脱了,才上了床榻。
“这两日制定行军路线,兵马粮草,没有时间过来。”
“嗯,我知道的。”谢德音往里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
“已经过了子时了,寅时本王就要离开,去点兵。”
谢德音往他怀里偎了偎,低语柔声道:
“王爷何必还要过来,出征后要急行奔赴前线,今夜该休息好,养足精神才是。”
“那对护膝本王看了,后面的针脚那么乱,本王知道定是你匆忙赶制出来的。”
周戈渊低头亲吻了她的发顶,抱着她,馨香软玉满怀,心中不舍之意犹盛。
“本王亦知你心中担忧,这一走,最快也要过了年才能回来,你生产在即,必定心中不安,今夜来便是告诉你,不用害怕。这两日,本王已做了安排。
长风长宁二人留在京中,长宁执掌皇城司,朝中诸事他皆知晓。长风手握影卫高手,自会暗中护你周全。御医,稳婆,都已经安排好,皆在王府候命,你这边有动静,他们很快就能到你身边。
宫城那边,禁军和掌印太监本王也已交代好了,不会有宣你进宫的旨意,他们会拦下来,你只管在家备产就行,旁的一概不用担心。”
周戈渊说完之后,依旧怕她不安心,低头,轻抚着她的脸颊,柔声道:
“玄铁令在你手里,若是有人仗着权势为
难你,你手执玄铁令,只管抗命不遵,凡事等本王回来,自会为你做主。”
谢德音仰头望着他,微微有些发怔。
周戈渊望着她那双眸子,漾着半透明的水色,水雾蒙蒙,似要将他包裹在里头,让人心中尤为不舍。
周戈渊长叹一声,将她紧拥在怀里,久久不语。
他知道以她的谨慎和周到,大夫和稳婆全都安排好了,只是他不放心。
那年父王在外征战,恰巧母妃临盆时难产,大妃坐镇,说什么以父王的子嗣为重,竟让保小。
好在父皇入城之后,直奔母妃寝殿,下了铁令说是母妃若是出事,所有人都得跟着陪葬。
最后保下了母妃,夭折了一位皇子,母妃身子也落了伤,此后再无孕。
父皇却无比庆幸,那时他回来的及时,不然,便是那皇子生下来,他也永失所爱。
她人在陆家,便是这满府上下再听她的话,若是她生产关头出了意外,陆家人执意要保孩子,她怎么办?
无人在她身边,谁给她撑腰?
所以,御医和稳婆自己安排好,他才能安心。
“王爷......”
听着怀里低声的轻唤,周戈渊松开她一些,捧着她的脸道:
“本王会很快收拾了党项人,最多三个月就会回来,就算是为了本王,你在京中也一定要保重好自己。”
谢德音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脸颊在他掌心轻轻蹭着。
“王爷怎还来叮嘱我?是王爷该当心才是,战场上刀剑无眼,据闻党项人凶悍无比,王爷莫要逞勇才是。”
这般殷殷叮嘱,犹如妻子送远行的丈夫般不舍,周戈渊才算明白何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他俯身,含住她的唇瓣,反复又反复,缠绵再缠绵,心中终是难舍,任其乱了气息,乱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