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坚强的担心果真应验了。彼得堡进入夏天后突然下起了雨,对于林坚强来说,这雨不是雨,更像是刀子,一次次捅到他心上。天气预报真准,一连下了两天,之后便晴空万里。
林坚强决定抓住雨后的机会。早上,天不亮他就到了米乐早市,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按跳楼价甩卖余货。每件售价两千卢布,比拿货价还低了一千卢布。几个黑毛子闻风而动,每人拿走一箱,阿富汗人跟着一哄而上,于是一个早上十箱货全部售罄。
前面十箱货赚了一千美元,后面十箱货赔了一千美元,这几天白干!一个星期累个半死,全家三口一齐上阵,结果一分钱都没赚到,林坚强第一次体验到了生意场上的残酷性。
好了,现在林坚强一身轻。这几天身心疲惫,身体承受力达到了极限。他决定接受老蒋的邀请,到达恰种菜去,放松一下心情。
当林坚强到达维捷堡火车站时,蒋方平已经在站台上等候他俩。小枫见到蒋大爷,便撒欢式地扑上去,可见蒋大爷的儿童玩具对小孩的杀伤力有多大。于芊芊去了列大,那里的进修生李老师非要拉着她去逛街。
从维捷堡火车站出发,一路向南行驶,经过普希金城,再走半个多小时便来到一个叫维力察的小站,下车向西走,不远处就是老蒋房东的达恰。房东不愧是有钱人,他的达恰坐落在河边,不仅风景优美,而且离水源很近,不用在院子打井就能浇菜种地。
俄国人口中的达恰,字典里的翻译是别墅,其实,就是个木房子,有大有小,每个木房子自带一个菜园,一部分种花,大部分用来种菜。春天种菜,夏天打理菜园。老蒋的房东去了国外,这个达恰便交给老蒋打理。
达恰有大大小小六间房,三个卧室、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和一个杂物间。房子前面有个篮球场般大小的菜园。老蒋是勤快人,在他的打理下,茄子、辣椒、黄瓜、西红柿应有尽有。此外还有中国小白菜、圆白菜、土豆、胡罗卜等。
中午老蒋把在家腌好的肉串儿拿出来,三个人在院子的阴凉处支起炭火,开始烤肉串儿。
“坚强,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老蒋一边在篦子上翻着肉串儿,一边说道。
“什么好消息?”
“上次我们谈判的项目有眉目了。桂林方面给我发来传真,说他们已经决定引进俄罗斯的鳄式破碎机,并希望与俄方在桂林合作建厂。”
“老蒋,这可是个好消息。我说呢,你邀请我来达恰,是不是借机庆祝一下?”
“有这个意思。不过,就算没这个消息,我也想请你吃饭。”
“为什么?我可不愿意平白无故占别人的便宜。”
“你这是说到哪儿去了。吃饭不是占便宜,是增进感情。”
老蒋一本正经地说道。
“为什么要和我增进感情?咱俩又不是谈对象?”
林坚强故意揶揄老蒋。
“你思想太落后,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儿。男人之间也可以有感情,好兄弟,好朋友,好哥们,这不都是吗?感情又不是男女之间的专属品。”
蒋方平在林坚强面前称自己是老头儿,只因他比林坚强大了二十来岁。
“来,老头儿,一起走一个。”
林坚强在老蒋面前毫无拘束感,老蒋就像个老大哥,同样,老蒋和林坚强在一起,没有丝毫的代沟。俩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说,老头儿,人家都说南方人精于算计,不好相处,你怎么是个例外?”
“你从哪儿听来的这套说辞?谁告诉你南方人就是精于算计了?那是南方人善于理性思考,做事踏实、务实。再说了,你脑子里怎么全是对南方人的偏见,你要好好改改了。”
老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老头儿,我就和你开个玩笑,你可别当真。有时候人们会有很多刻板印象,因为过去交通落后,社会相对比较封闭,大家交流不够,随着社会的进步和人员的互相流动,这种南北差异会越来越小。就说山东人吧,过去,我一直都以为山东人就是山东大汉,但是当我真正接触了山东人之后,我还是很震惊的。山东人除了保持过去的纯朴和善良,更多地加入了南方元素,特别是性格,越来越细腻,和历史小说里的那种粗犷已有天壤之别。”
“你是不是想说宋黎明?”
“老头儿,还是你了解我。老宋是山东人,但性格却是南北的中和。他可是我的好朋友,比你都铁。”
老蒋用眼睛瞪着他。
“对不起,我错了,是你我的关系更铁,行了吧。”
不用说,老蒋吃醋了,男人也会吃醋,有点意思。林坚强站起来,给老蒋作了一个揖。
“罢了,且饶过这一次,下不为例。”
“哈哈。”
林坚强大笑起来。
“对了,老头儿,你怎么认识宋黎明?”
“去年,我去莫斯科办事,朋友给介绍的。宋黎明谈到了你俩的
过去。对了,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一下,是关于宋黎明的。”
老头儿说得一本正经,看来事儿还不小。
“说吧,什么事儿?”
“说出来,你可能会激动,你保证不跳起来,我才能告诉你。”
“我保证不激动。快说吧。”
“他刚买的笔记本电脑被偷了。”
“什么!”
林坚强一拳砸到小桌上。
“你看,你看,不是说好不激动的吗?”
“对不起,老头儿。”
“明天我要去趟莫斯科。”
“你太容易激动了,以后有事我可不敢告诉你了。”
“老头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最近雇了个翻译,小谢,他去莫斯科的中国银行办事,正好碰到了宋黎明。怎么,你明天真的要走啊?”
“真的,明天就走。正好,我的文化衫也处理完了。”
林坚强决心已下,他要去莫斯科看望宋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