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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青登和天璋院的“二人旅行”【5000】

黑底金纹的“三叶葵”在和风的吹拂下,时卷时舒。

不愧是花费了上百万两金,动员了三千号人的上洛队伍,其阵仗确实是声势浩大。

一般来说,将军队伍的编制都是采前驱、前军、中军、后军、荷驮的行军编制。

在前驱队的有时是露拂(类似于向导),有时是持枪的人(枪持)或是扛行李箱的人(挟箱持)来打头阵。

因为从长枪及挟箱上的印记,就能判断出这是哪一家的队伍。

因此这些位在最前列的道具带有重要的意义。

其次是物头以及由他率领的“徒士”。

徒士为了加强警备而手持6尺长棒,身穿半缠及长羽织。

【注·半缠:十分轻便的短上衣,常被用作工作服或者防寒服,最大的特点是无需将衣襟掖成右衽,胸前亦没有纽扣】

再然后是“先手弓组”(幕府的常备弓兵队)。

弓兵们将弓放入弓矢台(收纳弓身的匣子),像扛步枪一样用单手托住弓矢台的下方,将其扛在肩上。

先手弓组的后方是“矢柜持”。

矢柜持用扁担一肩挑起两箱矢柜,旁边则是轮替搬运的备员。

再其次,就是携带先手铁炮组的前军了。

有时也会将先手铁炮组配置在中军或后军。

骑马的重臣——比如老中、若年寄——也在前军之中。

马夫们紧紧地跟随着骑马的重臣们,为他们牵马。

青登已经瞧见2位熟人了——老中水野忠精和同为老中的板仓胜静。

青登与这二人并无私交。

只是在担任侧众兼御台様用人的那段时间里,曾与他们共事过一段时间。

对于这俩人,青登的评价就只有一句话:非常典型的官油子。

靠着祖上的荫庇,成为了万人之上的老中,但是自身并不具有多么大的本领。

干活时,不见他们多么勤快。

摸鱼和甩锅的时候,倒是业精于勤。

让他们干活,他们能将偷闲躲静、偷奸耍滑等“品质”发挥至极致。

对于“推脱责任”、“颠倒黑白”等事情,却是手到擒来,个顶个的精明。

回望过去与这些家伙共事的那段时光,青登不止一次地心生“拔出腰间刀,与这帮官油子痛陈利害”的念头。

接下来是将军用的牵马。

牵马是将军搭轿子搭腻时所骑的马,身上戴着饰有厚总的三秋(面秋、胸悬、尻秋)。在切付、肌付及泥障上装上华丽的鞍镫,披上绘有美丽图案的鞍覆,并戴上尾袋,旁边还跟着两名马夫。

萝卜直勾勾地盯着这匹无比拉风的骏马,眨巴了几下眼睛后,默默转过头来,望向青登。

“哞哞哞……”

叫声里掺杂着强烈的委屈之色。

青登见状,情不自禁地无奈一笑。

他伸出手来,轻抚萝卜的大脑袋。

“知道了,我之后也给你换上同样的装扮。”

“哞哞哞!”

萝卜又叫了一声。

只不过,牠这一次的叫声不再是哀怨的申述,而是充满了兴奋意味的欢叫。

牠愉快地甩起屁股后面的细长尾巴,一抖一抖的。

——话说回来……天璋院殿下现在在哪儿呢?

想到这,青登不由自主地举头张望,寻找那位俏寡妇的身影。

据悉,天璋院也在陪同德川家茂上洛的人员名单之中。

这可是一件稀罕事。

按理来说,贵为“太后”的大御台所并不会轻易离开江户城。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幕府很重视此次的上洛,连“太后”都出动了。

天璋院的身份比较特别,不大可能像其他人那样无所顾忌地抛头露面。

哪怕是要露面,她应该也会披上面巾,或是戴上缝有虫垂的低沿斗笠。

【注·虫垂:斗笠边缘缝制的垂绢,一般为半透明的薄纱。】

尽管自知自己是在做无用功,根本不可能在人群中找到那位俏寡妇,但青登还是不依不挠地张望了片刻之后才默默地收回视线。

——她现在应该正藏在某顶轿子里吧……

这时,“咴咴咴”的嘹亮马嘶,将青登的心神引回现实。

牵马之后,便是大量的骑马武士。

这些骑着高头大马的武士,无一不是衣冠齐楚。

头戴黑色竹笠,身穿华丽的衣裳,头上戴着遮雨蔽阳的竹笠,腰间的佩刀也全都用天鹅绒制的柄袋来包裹严实。

这群骑马武士的装备水平,远超青登刚才所见的枪持、先手弓组和先手铁炮组。

衮衣锦秀、骑马的特权……这些武士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

正是名列“三番组”之一的小姓组。

小姓组——将军的亲卫队之一,共计8组,不论是平时还是战时,皆负责护卫

将军。

既然见到小姓组了,那么就意味着离德川家茂不远了。

在江户时代,轿子的样式代表了身份等级。

将军、藩国大名们所使用的轿子,以能够放下帘子的打扬腰纲代黑漆涂驾笼居多。

其内侧角落设有扶手,内部绘有华丽的花草图案及风景,以大和画风居多,将出入口的屋顶往上翻,就变成拉门。

抬轿子用的轿棒尺寸愈大愈长,代表身份越高贵。

抬轿子的人被称作“陆尺”。

将军、御三家、御三卿的陆尺都身穿黑绢羽织,腰间插有胁差。

一般大名家的陆尺穿的是名叫陆尺看板的法被,肩上绘有图案。

陆尺的数量与乘轿人的身份地位相挂钩。

将军的轿子前后各有5名陆尺负责抬轿子。

依照身份地位的不同,而有前后各4名、3名或2名陆尺之分。

有的大名队伍还会携带陆尺的手代(轮替人员)。

小姓组的骑马武士们陆陆续续地从青登眼前走过。

没过多久,一架无比豪奢的轿子缓缓跃入其视野。

小姓组的骑马武士们团团围绕着这顶轿子,众星拱月般地簇拥着它。

此轿名叫“总纲代溜涂”,是只有征夷大将军才能使用的专轿。

毋需他人的提醒——青登和松平容保不分先后地翻身下马(牛),单膝跪地,向总纲代溜涂……准确点来说,是向里头的人行礼。

他们身后的近藤勇等人亦纷纷矮下身子。

总纲代溜涂徐徐减速,最终停在青登和松平容保的跟前。

咚——的一声,陆尺们稳稳地放下轿子。

轿子方一落地,一旁的近习(贴身侍者)便一个箭步走上前来,将轿子出入口的屋顶往上翻,露出拉门,接着再“哗”地一把将其推开。

就在拉门敞开的那一刹——

“青登,容保,好久不见了。”

不论是嗓音,还是紧接其后的足音,都让青登感到无比熟悉、亲切

“你们都起来吧。”

青登和松平容保齐声应和,而后同时起身。

视线离开地面,移至身前——熟悉的年轻面庞,赫然映入他的眼帘。

满身华服的德川家茂扫动视线,从头至脚地上下打量青登:

“青登,你似乎没什么变化啊。”

青登耸了耸肩,哑然失笑:

“我们又不是好几年没见面了,能有什么变化?”

青登是在今年的2月1号上洛。

也就是说,从离开江户至今,前前后后也就只过去了2个多月的时间而已。

虽算不得有多漫长,但兴许是因为这俩月来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了吧,眼下再见德川家茂,青登竟不由产生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乍一看,青登和德川家茂仅仅只是在进行很简单的寒暄。

其话语内容并无特别之处,与“你吃饭了吗?”、“嗯,我吃了”并无差别。

可对于在场的其他人来说……他们眼中所见之景,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松平容下意识地斜过眼珠,朝青登投去惊异的目光。

就连与青登相熟的近藤勇等人,也都不由自主地扬起视线,一脸震愕地看着青登。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青登竟然能用这种仿佛跟挚友相处的亲密语气来与德川家茂交谈,而后者也很自然而然地搭着腔。

光是这件事情本身,就散布着不一般的信息。

京畿镇抚使是征夷大将军的顶级心腹;橘青登和德川家茂关系匪浅——这些事情,早已是路人皆知。

虽然如此,直到此时此刻,在场的每一个人才知道这对君臣的情谊究竟亲密到了何种程度。

古往今来,君臣谐和的场景并不稀罕。

但是这种君臣之间毫无隔阂,像挚友一样随意相处的画面,那可就真不多见了。

青登与德川家茂之间的这种特殊关系,虽很出人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在青登仍是无名之辈的时候,碰上了统治地位薄弱的德川家茂……极度互补的二人,顺理成章地结成了紧密的共同战线。

一个作矛;一个作盾。

一个强势出击,打开局面;一个稳固后方,鼎力支援。

他们既是年纪相近的朋友,也是共同进退的战友。

纵使抛开情谊方面的元素不谈,单单谈论利益,青登也没理由不与德川家茂亲近。

青登、德川家茂、天璋院——他们仨是绝对的命运共同体。

在江户时代,家世就是一切。

关于青登的出身……用直白点的话来说,他就只是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小人物。

在这种阶级极度固化的社会里,除非获得贵人的提携,否则他再怎么有才能,也难有出头之日。

而德川家茂和天璋院便是他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