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长安北城,无量道观。
道观在元狩五年秋八月被建成,闹中取静,紧靠皇城。
江充下值后,便来到道观,找到了公孙卿。
公孙卿最近深受汉武帝的信任,他并没有用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去证明自己的神通。
此前有术士做过这些事,什么黄牛肚子里面藏天书,什么战国玉器藏着天机之类的。
但凡用这些把戏欺骗汉武帝的,最后都翻车了。
公孙卿比较聪明,另辟蹊径,只和汉武帝谈思想理论,谈论道德经、山海经里面的古怪之事,用古籍书本去证明他的长生理论。
这样永远不会翻车,而也因为此,才让他倍受汉武帝的信任。
公孙卿面上严肃,低声道:“陛下还是信长生之道。”
“赵婕妤在宫内也已站住了脚跟,卫皇后的宠信逐渐被赵婕妤取代。”
公孙卿一点点和江充说着宫内的事。
他其实现在很满足,汉武帝信任他,让他衣食无忧,又大力支持他发展道教思想。
他也知道江充和赵婕妤的心思,江充和赵婕妤想对付皇太子。
可对付一朝的皇太子哪有这么容易啊?弄不好最后会落得人头落地的结果。
公孙卿不想参与他们的事,只想安稳的发展自己的道家思想,让更多的百姓去接受道家的思想。
而今得到汉武帝的大力支持,他不想再招惹是非。
江充似乎看出来了他的心思,微笑着对公孙卿道:“你知道李少翁是怎么死的吗?”
“不是陛下杀了他,是皇太子杀了他。”
“皇太子一直很反对陛下去信任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你真以为你不招惹他就会没事了?”
“现在是有陛下支持伱才会如此,如果陛下死了呢?你还能安稳吗?还能实现你那些理想吗?”
“退一万步说,如果陛下知道了你的身份,知道是我买通了你骗了他的信任,你的下场又是什么?”
“上了这条船,得了泼天的富贵,还想下去?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公孙卿不寒而栗,嘴角微微抽了抽,问江充道:“你究竟为何就一定要对付皇太子?”
“你什么身份?你不过只是一名小小的户部郎中,万一出现任何差池,你都会万劫不复!”
赵婕妤想对付卫宁,公孙卿还能理解,毕竟她父亲被卫宁杀了。
可你呢?
江充叹息道:“你这个问题问的很好,为什么我想对付皇太子,因为只要他登基,我们这些人都要死!”
“不过你放心。”
江充继续开口道:“很长一段时间我不会做什么,我在等机会,等一个机会。”
现在汉武帝深深信任卫宁,显然他现在不会蠢到去得罪卫宁。
但未来呢?卫宁总会犯错,赵婕妤的孩子总会长大,只要汉武帝不早早驾崩,一切都有机会。
所以江充打算蛰伏下去,很长一段时间一直蛰伏下去,等一个机会。
公孙卿长舒一口气,这样就好,说不定那个时候卫宁都登基了。
只要你现在不惹事,皇太子也不会找自己的麻烦。
江充对公孙卿道:“你寻个机会告诉赵婕妤,将我这些想法告知她,让她不要乱来,她只要在后宫博取天子的宠爱就行了。”
只要赵婕妤越来越被宠,卫子夫的大权就会旁落,卫家的权力就会一点点被削弱。
卫宁在朝堂最大的依赖就是卫家。
公孙卿点点头,道:“好,这不是问题。”
……
后宫。
今晚汉武帝又去了一趟尧母宫,卫子夫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尧母宫。
赵婕妤给汉武帝端着药汤,对汉武帝道:“陛下,喝点风寒药吧。”
“这是皇后亲自替您煮的。”
汉武帝狐疑的道:“皇后煮的?怎么放在你这里?”
看着赵婕妤双手上起的水泡,汉武帝若有所思。
赵婕妤道:“陛下……这……陛下恕罪,妾身说谎了。”
“陛下已经好久没去皇后那里了,也该去一去椒房殿陪一陪卫皇后了。”
汉武帝深深看了赵婕妤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怕卫子夫会报复她,或者说卫子夫已经威胁过她了。
所以她才要替卫子夫说话?
汉武帝点点头,道:“朕知晓了,今晚便不在你这过夜。”
目送汉武帝离去,赵婕妤嘴角微微勾勒起一抹笑容。
她对卫子夫发起的攻势,从今晚正式开始!
一名婢女急促来到赵婕妤面前,道:“娘娘,公孙道长给你的一封信。”
赵婕妤噢了一声,打开信件,看到江充借着公孙卿对自己的提醒,嗤之以鼻。
懦夫!
你不敢做的事,我敢!
……
椒房殿内。
卫子夫见汉武帝到来,脸上顿时喜笑颜开,亲自迎接汉武帝,道:“陛下,您来啦?”
汉武帝微微乜她一眼,道:“再不来,你怕要让后宫鸡犬不宁了吧?”
卫子夫愣了一下,联想到汉武帝刚从尧母宫出来,顿时想到什么,脱口道:“陛下莫要听赵婕妤瞎说,我从没欺辱过她。”
定是赵婕妤在陛下这里告状,不然汉武帝不会如此质问自己。
但卫子夫也实打实的感受到这段时间汉武帝对自己态度的转变。
自从赵婕妤入宫之后,她能明显感受到赵婕妤对自己的敌意,她想取而代之?!
可卫子夫这话落到汉武帝耳中,却更印证了她做贼心虚。
汉武帝淡淡的道:“她没说你坏话,甚至还不惜煮了一碗药汤给朕,说是你替朕煮的。”
“朕不过在她那多待了几日罢了,你何至于如此善妒?”
卫子夫惊愕的看着汉武帝,忽然感觉他变的那么陌生起来,喃喃道:“我……善妒?”
卫子夫深吸一口气,忙道:“陛下,妾身错了。”
她知道现在说什么汉武帝都不会信任,若是辩驳,反而会让汉武帝更加厌恶自己。
这么多年的夫妻生活,卫子夫太了解汉武帝执拗的性子了。
所以她没打算辩驳,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尽管自己没做过这些,她还是承认了。
十余年的政治生涯,让卫子夫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如何后发制人的对付自己的敌人!
(本章完)